胡文海的出現,對中國經濟的發展確實已經起到了相當大的影響。
如果是原歷史上的1990年,國內就算是看出了海灣戰爭爆發的可能,但也只能是在旁邊冷眼旁觀想下場,但沒有籌碼。
可胡文海的出現改變了這一切,水鋰電的投資,伊拉克前后上百億的外匯收益,igct又在國外掛了一層地皮,對蘇聯的易貨貿易換回了擴大生產急需的重工業設備。
有前期中鐵建投陸續將近百億美元的投資在國內大范圍的被消化,有軍工系統溢出的產值刺激,中國的經濟情況比原歷史的1990年好的實在是太多了。
雖然花錢的地方仍然是多如牛毛,外匯存留量維持在四、五百億的規模,怎么也能相當于原歷史上四五年后的水平。
國內經濟發展雖然還得遵循科學規律,不至于一朝就邁步到1995年了。但因為歷史上八十年代末的那一場改革倒春寒沒有發生,投資規模在實體經濟穩健并且迅速發展的情況下,雖然有些過熱,卻暫時還并沒有失控的跡象。
此時的中國大地上,就像是春天種下去的種子,在破土之前的最后一刻。
放眼望去,光禿禿的土地似乎成了生命的禁區,連一顆雜草都無法生存。
但實際上,這片土地正蘊育著一場生命的奇跡。
這時候如果能有一場春雨降臨,必將會帶來一次喜人的豐收。
龍江省,省農產品進出口公司。
姜經理最近日子過得還算不錯,自從用上了蘇聯那邊過來的化肥,這幾年農產品產量增長的相當迅速,甚至都有些嚇人了。
建設兵團種植的大豆今年又迎來了一次豐收,十月的時候公司在日本方面就已經談好了一筆業務,四千三百五十萬美元的外匯大單,讓姜經理甚至在省委辦公會議上被省長當眾提了名字!
聽說省商業廳有意將姜經理調過去,在外貿方面發揮出更大的作用。
不過說實在的,他還真有點不愿意。
進出口公司可是如今系統內的香餑餑,壟斷地位國企,掌握一個領域內的進出口大權。不僅是權力大而已,更重要的是這里有“外匯”!
雖然國內外匯受到管制,但下面的各單位也并非沒有一點機會。外匯管理局雖然會將出口外匯的大部分收益都拿走,但為了鼓勵企業出口創匯,也會按比例給各單位自己留下一部分來,這就是所謂的外匯留存了。
像姜經理這次談成的三千五百萬美元的業務,日方的資金這個月到賬之后,首先被外匯管理局拿走了八成,然后人民銀行會印刷對應的人民幣按照官方牌價計算,結算給進出口公司。
余下的兩成外匯,進出口總公司和建設兵團方面也要分潤一大部分。即使如此,最后留給省農產品進出口公司的,仍然有兩百萬美元的巨款。
有這筆錢在手,姜經理享受的可就不只是農產品進出口公司的經理待遇了。按理說一個百十號人國企公司經理,在體制內頂天也就是個司局級待遇到頭了。
然而有這么一筆錢在手里,哈市的常委哪個不是他想見就見,副省級領導里哪個沒有聽過他的大名?
省委機關想組織省里高級領導出國考察,堂堂封疆大吏出國總不能住路邊店、地下室吧?但是錢呢?想住賓館不用錢嗎?省委領導家哪個孩子要結婚,出國想帶個冰箱回來,好啊,錢呢?沒錢國外的商場可不認你的什么領導。
就是不說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省農機院想研發一款金屬涂層噴涂技術,進口設備和查找國外技術資料,想直接從上面申請下來外匯是不太可能的。怎么辦?就只能從系統內拉關系求人,說不定怎么就求到了他姜經理頭上。
這就是外匯的魅力,它在當今的中國,能夠產生的可不僅僅是經濟效益,更是權力追逐的中心。
而他姜經理,如今就在這風暴中心穩坐釣魚臺。這樣的位置,您說要在商業廳哪個什么位置來換?沒個副廳長,姜經理覺得都沒必要了。
今天如同往日一樣,他手上捧著一杯熱茶,打開自己辦公室里的窗戶,享受著窗外吹來冰冷的新鮮空氣。感受著內熱外冷的“冰火兩重天”,這是他工作中樂此不疲的一點享受。
哎,這樣的幸福感覺,在南方可是享受不到的,還是東北更好啊!姜經理閉上眼睛,愜意的深吸一口氣。山海關以南的北方雖然也有暖氣,但冷空氣就是不如東北淳厚呢。
就在姜經理走神的檔口,他身后的辦公室大門忽然被人敲響了。
“經理,省商業廳的祁廳長來了。”
“什么?”姜經理愣了愣神,轉過頭來,看向門口的秘書:“祁廳長來了?怎么不早說,祁廳長到哪里了?”
“哎,老姜我這不是就在這里了嗎?”
姜經理有些驚訝的看著秘書身后,施施然走進來兩個人。當先那人不用問,正是江省的省商業廳祁廳長姜經理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
“祁廳長,您怎么過來也不打聲招呼,我這也沒什么準備…”
“不用準備什么了,我這次來時間比較急。”
祁廳長干脆的大手一揮,側過身來開門見山道:“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從帝都來的,人行崔主任。崔主任有一項業務,需要姜經理你們省農產品進出口公司的支持。”
“我們的支持?”
人行,還是從帝都來的,由省商業廳廳長親自陪同,連通知的時間都沒有。
這些信息出現在姜經理的腦海里,有種會發生大事件的感覺。
“姜同志你好,我是人民銀行審計處四處的崔山嘉。我今天來,是有一筆業務希望得到你們農產品進出口公司的配合。根據我們的記錄,你們公司的賬面上應該有總數二百八十萬美元的外匯留存。這筆錢,我們人行希望能夠借走一段時間。當然,借貸期間,我們會根據相關規定,支付利息的。”
“呃…”
姜經理有些發懵,我今天才剛上班,臉也沒洗、牙還沒刷,你就跟我說這個?
那點外匯可是姜經理的命根子!
“這個,祁廳長,您看…”
姜經理臉色有些發苦:“這筆錢要借多久,非得要全部借出去?我們省里機關下個月還有個出國考察,能不能留點…”
祁廳長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打斷了姜經理的問題,看了看手表道:“別說了,姜經理,這是政治任務。執行吧,一分錢都不許留!快點在手續上簽個字,我們接下來還要再去其他單位跑一遍的。”
聽到政治任務這四個字,姜經理只好無奈的收起了哭笑。為了守住這筆錢,他平日里敢跟祁廳長拍桌子,敢跟省委機關討價還價,敢跟系統內的兄弟單位撕破臉罵大街。
但是在中國,沒人敢對抗“政治任務”這四個字。
他在崔主任遞過來的文件上,痛苦并痛快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實際上這樣類似的一幕,此時正在中國大地上大規模的上演著。
從江省到帝都、再到吃省,從中船、中絲,到萬向節廠,到名不見經傳的鄉鎮作坊,人行的特派員手持中央的紅頭文件,出現在每一個有外匯存留的企業辦公室里。甚至就連北大的g蛋白偶聯受體實驗室的研究經費,都沒有逃脫他們的魔爪。
不論這些單位的領導們是什么態度,都無法改變這些外匯存留聚集起來,將要成為一股可怕的力量。
人行的金庫里,無論如何是拿不出八百億美元這么大一筆錢的。并不是說中國沒有這筆錢,如果單算外匯流水,胡總的這段歷史上,中國1990年出口外匯總額已經有三千多億美元了。
可能各家單位手里的外匯留存都不算太多,但全中國有多少外匯被沉淀下來,這是一個很難說清楚的事情。
但有一件事其實可以讓人略窺一斑。
原歷史上,王石真正的第一桶金,就是在1984年倒手外匯留存賺來的。
據說一個叫做王春堂的人,代表某個進出口公司出售其外匯留存。一次出售的外匯規模有多大呢?三千萬美元。他承銷了這其中的一千萬美元,只一倒手就賺了五百萬人民幣。而就在一年后,1985年王石又玩了一票大的,一次承銷了四千萬美元外匯留存,兩次倒手,至此完成了他的原始資本積累。
這就更不用說,1984年震驚全國的海南汽車走私案了。一年時間里,從海南流出的外匯就高達五個多億,只是為了從國外進口小汽車。
基層留存的外匯規模,由此可見一般。
只不過人行要動這筆外匯,必須要爭取基層的同意,哪怕只是手續上的認可。畢竟是各單位自己的存留,涉及到很多復雜的協調工作。
這樣的工程,在其他國家看來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不過,誰讓這是被公知們大肆批判,舉國體制下的中國呢?r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