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火風雷大殿的陣法有隱匿的生門。
管豎橫便是從地底的生門中悄悄潛進去的。
為了獲得宗主之位,梅牙子正在做最后的努力,他必須向顧長空證明,自己是有能力控制場面的。
梅牙子站在大陣外面,表情平靜,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師兄,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宗門需要進步,進步就需要流血,這是大勢所趨,沒人能反抗,你難道不覺得這是一次機會,一次革新的機會嗎?”
慶牙子原本只是渾渾噩噩的神情,當意識到大陣的生門開了一下之后,忽然就回光返照,臉色都紅潤了許多:“我是宗主,我自然不會反對進步,只是我想問問師弟,蠱惑宗門弟子,偷襲宗主,背叛師祖,這些就是你口中的進步嗎?誰給了你這么大的膽子!誰給了你這么大的權利!這算哪門子的革新!分明就是叛徒!是唐國修行界的恥辱!”
慶牙子說的義正言辭。
身旁的擁護者直接就開始高聲呼喊:“宗主說的對,你們是地火風雷閣的敗類,為虎作倀的老鼠屎。”
群情激憤。
然后就看到梅牙子滿臉的嘲諷:“白癡,傻瓜,一群腦子進水的榆木疙瘩,你們難道就沒長眼睛嗎?不知道看看當下的形勢?喊得再好聽,都不如活著!”
梅牙子指指遠方:“一步錯,便是萬丈深淵,粉身碎骨!”
冷哼一聲:“墜馬草原上的消息,我想很多人都知道了吧,二十萬的亡魂就是血淋淋的教訓,選擇放在這里,你們自己看著辦。”
梅牙子嘆了口氣,表情故意緩和下來:“我是你們的師兄,我是你們的親人,我會害你們嗎?都是逼不得已啊!權宜之計!”
一番話下來。
終于有人松動。
梅牙子繼續蠱惑:“看看你們周圍,年輕的孩子們已經做出了他們的選擇,你們這些做師傅的,應該緊跟形勢。”
“未來是屬于年輕人的。”
“我們都是半截腿埋進土里的老家伙了,認命吧。”
管豎橫他們是偷跑出去的。
沒人發現。
沒人知道他們是去拔旗了。
梅牙子這也是情急之下的狡辯,他在賭管豎橫不會出現。
可事實上,地火風雷閣的年輕弟子,一大半確實不見了,死無對證,真的可能就是投奔了鬼谷,沒臉來見師傅。
因為不知道真相,所以大陣里面的人,無力反駁,然后就有些唏噓。
只有慶牙子平靜的說:“我不信孩子們會行那種丑陋的事。”
梅牙子正色反駁:“就是你那好徒弟帶的頭。”
慶牙子沉默半響:“那你讓他出來。”
梅牙子搖搖頭:“豎橫不愿意,誰都強求不得。”
好吧,真的是睜眼說瞎話。
梅牙子這樣說的時候,剛好被管豎橫聽到,他差點以為自己幻聽了,平日里高高在上,和藹可親的梅師叔,竟是這樣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就連旁邊的寧紅豆都愣了愣,小聲嘀咕道:“你這宗門沒名氣,是有原因的啊。”
管豎橫冷哼一聲:“他已經不是我師叔了。”
就這兩句話的工夫,梅牙子已經機關槍般說了一籮筐話,大概的意思就是:“只要大陣里的人殺了慶牙子,就可以將功補過,地火風雷閣還是以前的地火風雷閣,未來是年輕弟子的。跟著唐國,還是跟著鬼谷,其實沒什么兩樣,自己強大了才是正途。成王敗寇,歷史永遠都是勝利者書寫的。”
話說了很多。
當然,這一切都要建立在一個基礎之上。
慶牙子必須死,大陣必須解除,里面的人要自己出來。
“哼哼!”
“可笑!”
“真是太可笑了!”
“最后再喊您一聲梅師叔,您真是讓豎橫見識了!”
“您老人家不去唱戲,可惜了了,睜著眼說瞎話,您是這個!”
地火風雷殿中,一個隱秘的角落里,管豎橫豎著大拇指走了出來。走的踉踉蹌蹌,身子上更是臟兮兮的,白袍都被染成了血袍,有自己的血,也有鵠國士卒的血。臉色很難看,脫力是一方面,被氣到是另一方面。
“管豎橫?”梅牙子愣了愣,沒想到這時候會看到他。
“豎橫回來了。”慶牙子到是沒有太驚訝,大陣是跟宗主心心相映的,陣破之前,自然能夠洞悉陣內的一切。
管豎橫趕緊跑到慶牙子身邊,蹲下身子,看著即將油盡燈枯的師傅,差點哭出來:“師傅,豎橫錯了。”
慶牙子揉揉他的頭發:“傻孩子,哪里有錯。”
管豎橫:“豎橫不該偷偷跑出去,豎橫應該陪著您。”
慶牙子笑了笑:“宗門又不是監獄,你們愛去哪兒就去哪兒,師傅何曾責罰過?”
遠處的梅牙子,臉色青一陣紫一陣,當面被打臉的感覺,真心不爽。
沒有辦法。
只能硬著頭皮上,梅牙子怒喝一聲:“管豎橫,你這個混帳東西,墻頭草,收了顧先生的重金,又準備去蠱惑你師傅?慶牙子啊慶牙子,好好看看吧,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徒兒!”
管豎橫低著頭在跟慶牙子小聲的說著什么,根本沒將注意力放在梅牙子這邊。
可寧紅豆耳朵好使啊。
她聽的清清楚楚,然后就覺得,不能沉默啊。
劍修要有劍修的立場。
行得正。
站得直。
然后,她便走出陰影,上前幾步,再上前幾步,一直走到距離梅牙子三步的位置,只隔著大陣的邊緣,眼眸凝視著對方,很認真的問道:“喂,老家伙,你是人嗎?”
梅牙子不認識寧紅豆,自然不會將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片子放在眼中:“滾開!”
寧紅豆挑挑眉:“嘴巴真臭,你是吃翔長大的?”
梅牙子臉色一變:“找死!”
寧紅豆聳聳肩:“有本事打我啊。”
梅牙子怒目而視:“陣法破了之后,你會死的很難看。”
寧紅豆冷笑:“姐姐是嚇大的。”
梅牙子:“沒大沒小的野丫頭。”
寧紅豆:“沒羞沒臊的老臭蟲。”
梅牙子:“看來是你蠱惑了管豎橫那個崽子,小小年紀就知道鬼混,不會有什么大出息。”
寧紅豆:“原來你以為拔旗是鬼混啊,怪不得呢,你肯定是沒讀過書。”
梅牙子一愣:“拔旗?”
寧紅豆轉身走回管豎橫身邊,一把從他懷里拽出來那面鴻鵠飛鳥大纛旗,唰的一下展開,濺著血跡的旗子直接‘晃瞎了’眾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