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靜。
雪,落凝。
棧道指路,寧紅豆依舊是背著春夜,四個人連夜離開了梅山,既然知道這里會出現許多割草人,那就沒理由再待下去了。
面對一個鬼修還有勝算,面對一群鬼修,那可就是找死了。
天光破曉之前。
寧紅豆幾個人趕到了距離梅山最近的邊境城池,幽州城,盛唐北境幽云十六州,幽州是距離墜馬草原最近的州府。
一路走來,寧紅豆心事重重:“你們說那些被攝魂幡抓走的魂魄,還有機會再入輪回嗎?那可都是唐國的將士啊!他們為國家浴血奮戰有什么錯?”
趴在寧紅豆背上的春夜,拿下巴蹭了蹭寧紅豆:“他們沒有錯,錯的是那些挑起爭端的惡人,至于那些亡魂,我聽族中的老人說,被鬼修沾染過的亡魂,入陰曹地府走奈何橋時,會從橋上摔下去,他們是不被允許過橋的。”
寧紅豆嘆了口氣。
春夜眼眸復雜:“我的祖母曾經告訴過我,天地萬物都是有著特定的因果關聯,今生這些將士為國家浴血奮戰,可誰又知道他們的前世呢?說不定就是十惡不赦的邪魔。”
寧紅豆將春夜朝背上拖了拖:“你懂得還挺多。”
春夜微微昂頭:“那是,你會講故事,但我也看過許多典籍呢,都是很古老很古老的典籍,以后有時間背給你聽。”
忽然有些癢。
寧紅豆輕輕朝自己臉頰上打了一巴掌。
剛剛有些困意的春夜,迷迷糊糊的呢喃:“怎么了紅豆姐姐?”
還沒等寧紅豆反應過來呢,春夜的巴掌就落了下來:“你走路,我幫你。”
啪地一聲。
火辣辣的疼。
然后春夜就發現自己手掌心里多了一絲血。
揉了揉眼睛,春夜疑惑的說:“哪兒來的血?”
手指捏了捏,似乎像是蚊子?
抬頭看了看四周,天寒地凍,冰雪呼嘯,這么可能會有蚊子呢?
緊接著,寧紅豆就停下了腳步,花桔梗跟陳余生也不敢再往前走了,因為大家都聞到了一股子氣味兒。
很刺鼻。
很濃重的氣味兒,血腥味。
寧紅豆這時候剛好翻過一個小土包,遠處便是幽州城,撥開積雪跟松木,極目眺望。第一眼便看到一隊身披黑色甲胄,手握西陵長槍的騎兵,策馬揚鞭疾馳而過。
騎兵兩個呼吸便追趕上一群幽州守城的步卒,長槍破空而過…
在遠處的地方,已經能夠看到火光沖天,西陵鵠國的軍隊已經攻到了幽州城下,洛陽的援軍還沒有趕到,城池眼看著已經被攻破。
誰能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呢?
盛唐已經多少年沒有被攻入腹地?
盛唐的百姓似乎都不知道應該怎樣面對外敵的入侵了?
養尊處優的守城步卒都逃到了城外,城池誰來防守?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嗎?開玩笑!
西陵鵠國幅員遼闊,民風彪悍,本身就極擅長騎射,野心更是滔天般大,聽聽這國名:“燕雀安知鴻鵠之志,鵠國將四海八荒的其余國家都比做是燕雀,將自己比做是鴻鵠。”
可是曾經就算鵠國再野心勃勃,也從來不敢入侵盛唐,因為戰爭打的是消耗,打的是財力,打的是資源,打的是人。而這些,鵠國跟盛唐相比,就是天壤之別,只是不知道這次為何鵠國會下這么大的決心,他們真的以為擊殺一位盛唐的皇帝就能擊敗一個國家嗎?
想歸想。
寧紅豆知道,戰爭,還是爆發了。
看過無數的決斗,看過無數的高手,可真正的戰爭,四個少年,誰都沒有經歷過,一時之間都有些發蒙。
幸好天色還未大亮。
山包足夠隱蔽。
距離幽州城不遠不近,足夠騰挪。
廝殺聲開始逐漸高漲。
山包這邊都能聽到了,鵠國的大軍應該是從幽州城的西北側發起攻擊的,寧紅豆她們幾個則是趴在東南角的位置。
幽州城的南大門已經徹底敞開。
一群一群的平民百姓從城中涌出來,破曉時分大多數人還沒從夢鄉中蘇醒,所以多半衣衫不整,可為了活命,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尖叫聲此起彼伏。
已經有騎兵繞了過來,長槍刺過,必定是鮮血橫流。
屠殺。
真正的屠殺。
鵠國對幽州城進行了一次喪盡天良的屠殺,最終也沒人能真正從幽州跑出去。花桔梗直接就捂住了嘴,眼眶濕潤,寧紅豆的氣息更是沉重無比。
但是她們四個誰都沒動。
不是不敢動,是不知道要怎么辦?跑下山坡去救人嗎?就算是再狂妄,她們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下去就是個送死。
寧紅豆知道下去是送死。
花桔梗也知道下去是送死。
陳余生就更不用說了,就他那肥豬般的身材,必死無疑。
春夜?好吧,春夜不是唐人,她不用為了唐國而去拼命廝殺,沒這個道理。
這是事實,無可爭議的事實,但就是有人要嘗試,有人不信邪,或者心里根本就沒有生死的概念,因為幽州城的城墻上豎起了一面旗。
鴻鵠飛鳥旗!
以前這面城墻上的旗,可一直都是唐國的五爪金龍旗啊!
不信邪的人,是一群少年,比寧紅豆年長幾歲,人人手握長劍,就趴在幾百米之外的山石后面。
幽州城有唐國的守軍,幽州城自然就有唐國的修行宗門。
地火風雷閣便是距離幽州最近的宗門,以劍修為主,宗門的名字非常高大上,但整個宗門的實力卻十分的稀松平常,只能算是九流宗門,跟那些江湖幫派只有一線之差。
管豎橫是地火風雷閣年輕一代的大師兄。
在他身后的三十一名少年,是地火風雷閣年輕一代的所有弟子,實力最強的他也不過是開了八穴的信劍境,其余弟子一水兒的穿甲境。
要知道,管豎橫這群人可比寧紅豆大了好幾歲,并且是自小學劍。
沉重的喘息聲。
地火風雷閣的弟子們從未見過大師兄這么憤怒,印象中的大師兄可是一個絕頂的好脾氣呢。誰要是與他發生矛盾,多數都是一笑置之,不會放在心上。
說好聽點,管豎橫這叫好脾氣。
說難聽點,那就是窩囊。
這時候,一向好脾氣的管豎橫,忽然說了一句話:“我要去拔了那面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