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氏心里憤然,便忍不住輕咳了一聲,柔聲對韋氏道:“阿韋,你也隨意坐吧。”
韋氏情緒有些低落,她倒不是針對李壽和唐宓,相反,她是有些羨慕唐宓的。
看看人家十八哥,在外面也是威風凜凜的一部尚書,可回到家里,卻是個愛妻如命的好男人。
在世家,為了規矩,女人要犧牲很多。
而男人們,為了所謂的面子,哪怕明知道女人受了委屈,也不會當眾給女人撐腰。
就為了讓妻子坐得舒服些,當著父母的面兒都能直接開口求情。
李壽這般,絕對算得上世家圈子里的異類了。
至少她的夫君李赫就做不到。
韋氏眼角的余光瞥了李赫一眼,果然看到了李赫有些不以為然的表情。
蕭氏的話,讓李其琛反應過來,他掃了眼肚子遠比唐宓大許多的韋氏,表情有些訕訕。
他趕忙補了一句,“對對,阿韋也不必這般拘謹。”
李赫很聰明,剛才聽李壽那么說,只是覺得兄長有些小題大做,并沒有往自家娘子身上去想。
不就是跽坐嘛,大家都是從小坐習慣了的,哪怕懷了孕,也不是不能坐。
怎么偏偏就大哥這么計較?
但很快,父母的話點醒了他,他趕忙扭頭去看韋氏,果然看到韋氏臉上那一閃而逝的落寞與羨慕。
李赫不知道那句“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的話,但也知道,韋氏是在羨慕唐氏。
他忙堆起笑容,柔聲對韋氏道:“是啊,娘子,你也隨意坐吧。”
說著,李赫還無師自通的扶住韋氏的身體,幫著她從跽坐變成了垂足而坐。
唐宓那邊已經在李壽的幫扶下盤膝坐好,不過,在人看不到的角度,她輕輕的擰了李壽一把,然后遞給他一個狠狠的表情:讓你多事,看吧,二十郎和二十娘都有些不睦了。
李壽卻聳聳肩,一副“與我何干”的表情。
他心疼自家娘子怎么了?
弟弟蠢,想不到這些又怎么了?
他總不能為了照顧別人的心情,就讓貓兒受罪吧?!
“嗯哼,”
李其琛再不通俗物,也感覺到了堂內的氣氛有些不對勁,忙輕咳一聲,將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
他這一發聲,李壽夫婦、李赫夫婦齊齊看向他。
李其琛道,“這次叫你們來,也不為別的。昨日,顏家送來了嫁妝,那些東西,我留著也沒什么用,便想著分給你們幾個。”
“阿爹,這些都是阿婆的嫁妝,不管有沒有用,您留著最好。”
李壽是兄長,率先開口表態。
李赫聞言,趕忙用力點頭,表示贊同大哥的說法。
他們兄弟想得明白,顏婠的嫁妝,李其琛這個獨子才是唯一的繼承人。
李其琛擺擺手,“你們就不用再勸了,我已經決定了,你們只管收著便是。”
從出生到現在,李其琛都沒有為銀錢而費過心思。
幼時有李立德養著,成親后,兩任妻子都有豐厚的嫁妝,他根本就沒缺過錢。
所以,李其琛對銀錢沒有多少概念。
顏婠與他而言,太過陌生,李其琛對她的感情也很復雜。
說不上怨恨,也沒有多少愛,這般糾結的情感,讓他實在無法坦然接受她的嫁妝。
經過一番思索,李其琛決定,直接將那些嫁妝分給兒女們。
他拿出三份謄抄好的單子,“一百二十八抬,我已經平均分作四份,阿壽是嫡長,所以,分得兩份。另外兩份,阿赫和阿薇每人一份。”
說完,李其琛看向李赫。
李赫和韋氏對視一眼,夫妻兩個微微點頭。
李赫忙道,“好,就按父親說的辦。”
李其琛又看向蕭氏。
蕭氏扯了扯嘴角,笑道:“郎君分配的很是公道。”
哪里公道了?
李壽承襲李家也就算了,居然連顏婠的嫁妝也要占個去一半。
不過,她知道李其琛的性子。
別看他平時一副好說話的樣子,實際上,很是執拗。
一旦決定的事,就再無更改的可能。
且蕭氏的“大計劃”里還需要李其琛,所以,她決不能為了這點小事就惹他不開心。
蕭氏和李赫都表了態,李其琛這才放下心來,最后將目光投向李壽。
李壽動了動嘴巴,在李其琛殷切的目光下,到底沒有說出拒絕的話,而是恭敬的說道:“一切都聽阿爹的安排!”
李其琛徹底滿意了,笑道:“阿薇跟著夫君在外地,一時回不來,這一份就先交給娘子保管。”
蕭氏替李敬薇謝過李其琛,然后將那份單子收進袖袋里。
李壽和李赫也都收了。
李壽拿到單子后,略略的掃了一眼。
還真是巧了,他這份單子上竟然有一套京中的宅院,不甚大,卻也有三進三出。
另外,還有顏氏的三百卷藏書。
想想唐宓剛說的計劃,這些東西還都能派得上用場啊。
李其琛一直關注著李壽的反應,見他眉眼間染上喜色,便問了句,“阿壽可是想好了如何處理這些東西?”
李赫也很好奇。
咱反復說過,李赫很聰明。顏家送嫁妝鬧出那么大的動靜,他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對于顏家給的東西,他也覺得有些燙手,不知該如何處理。
偏巧阿爹詢問了兄長,李赫便也想聽聽李壽的打算。
李壽看向唐宓。
唐宓頷首。
李壽便說道:“聽顏家舅公說過,阿婆是為才女,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她還做過女夫子,好為人師。正巧貓兒想開一個女學,我便想用阿婆的這些嫁妝,以阿婆的名義開辦女子書院——”
“女子書院?”李其琛有些怔愣。
“以阿婆的名義開辦?”李赫立刻就反應過來,眼底更是閃過一抹佩服。
他就知道,以阿兄阿嫂的聰明才智,絕不會做落人話柄的事。
用顏家給的嫁妝開辦女學,高,這計策真心高明啊!
韋氏也想明白了其中關節,暗暗點頭。
至于蕭氏,卻一點兒不意外,因為她太了解李壽兩口子的陰險狡詐了。
“阿婆小字靈均,女學就名‘靈均書院’吧。”唐宓柔聲說道。
她的東廬書院是打著外祖父唐太府的名號開的,所以取名的時候用了外祖父的號。
這次的女學,既然要以顏婠的名義開,索性就用顏婠的字。
公平,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