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圣人出于哪個方面的考量,他想要放姜皇后出來。
這期間,需要一個契機。
姜皇后很清楚,眼前這對小夫妻便是那個契機。
哪怕對方無意幫她,但結果卻是如此。
所以,姜皇后對李壽唐宓很是感激。心中原本因為姜清而對這兩人生出的厭惡,也都化作了烏有。
“都是自家人,無需多禮。”
姜皇后很是熱情,笑著看向兩人,“十八郎和阿唐終成眷屬,我很為你們高興啊。”
說著,她扭頭沖著管事宮女使了個眼色。
管事宮女會意,轉身去了內殿,不多時,捧著個一尺見方的首飾匣子回來了。
“你們新婚,我準備了些小玩意兒,不值什么錢,勝在新巧,阿唐拿回去或是自己把玩,或是賞人都使得。”
姜皇后說得很是自然,仿佛她真的給李壽和唐宓準備了新婚禮物。
唐宓看了眼李壽,李壽微微頷首。
唐宓這才行禮道謝:“多謝娘子!”
姜皇后擺擺手,“不是說了嗎,咱們是自家人,無需客氣。”
圣人很滿意姜皇后的表現,沖著她招招手,“皇后,過來這里坐吧!”
姜皇后心中一喜,面兒上卻沒有絲毫表露,緩緩走到近前,在圣人身側跪坐下來。
“十八郎和阿唐也坐。”
圣人一指下首的矮榻,示意兩人坐下。
李壽和唐宓恭敬的跪坐下來。
宮女們奉上茶湯和果子、點心等物。
圣人環視了一圈,發現甘露殿里冷冷清清,侍奉的宮女也只有幾個,不由得皺起眉來,“蕭氏怎么辦事的?竟讓甘露殿寂寥如斯?”
姜皇后暗喜,臉上卻仍是端莊溫和,“圣人勿惱,不怪蕭氏,是我嫌人多、亂得慌,便打發了一些人出去。”
這話倒也不是全為蕭貴妃描補,那些走掉的宮女、內侍,也確實是姜皇后自己打發走的。
原因卻不是什么“人多”,而是有些人覺得姜皇后失了勢,自己再待在甘露殿沒前程,便想方設法四處鉆營,企圖逃離皇后這個火坑。
姜皇后見不得那些人的嘴臉,直接把人都轟了出去。
姜皇后主動打發身邊人,蕭貴妃作為她半輩子的情敵,樂得見她“眾叛親離”,直接來了個順水推舟。
再加上楊太妃在暗中推波助瀾,一番折騰后,甘露殿便只剩下了幾個人。
圣人不管這些,思索了片刻,道:“她到底只是個嬪妃,執掌鳳印名不正言不順。這樣吧,還是由皇后你來掌管后宮,蕭氏給你做副手。”
姜皇后大喜過望,強忍著激動,從榻上起身,來到案前,向圣人行禮謝恩。
圣人沒有立刻讓姜皇后起來,而是另有深意的說道:“阿鳶,切不可再讓朕失望了!”
姜皇后重重的叩了一個頭,無比堅定的說道:“妾身省得,還請圣人放心。”她還有太子呢,為了太子,她也絕不敢輕易折騰了。
隨后,圣人讓趙福去蕭貴妃處傳達旨意,并將鳳印取了回來。
李壽和唐宓默默的看著。
唐宓心說話,這就是皇帝啊,一句話、一個決定,就能改變一個人或許多人的命運。
前一刻還冷冷清清的甘露殿,在圣人的旨意下達后,便立刻熱鬧起來。
而蕭貴妃那兒,卻從明媚春日變成了凄風苦雨。
再一次的,唐宓親眼看到了什么是皇權!
李壽見唐宓有些懨懨的,以為她累了,便起身向圣人和皇后辭行。
圣人原本還想留外甥吃午膳,但見這混小子如此堅持,也就沒有挽留,一揮袖子將兩人打發出來。
當然啦,沒有忘了給新婦見面禮——滿滿一車廂的好東西,金銀玉器、繚綾錦帛還有各色珍貴藥材,那叫一個應有盡有!
除此之外,圣人還給了一個扁方匣子,唐宓嘴角一抽,得,又是一堆契紙。
滿載而歸啊!
抱著首飾匣子和扁方匣子,唐宓深刻體會到了,自家夫君在圣人跟前是多么的受寵。
李壽正欲扶唐宓上馬車,一個小廝裝扮的人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李壽沒有停頓,先是扶唐宓進車廂,然后才招手讓那小廝走近回稟。
小廝附在李壽耳邊低語了幾句,李壽神色不變,只略略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打發了那小廝,李壽利索的跳上馬車,坐到唐宓身邊。
馬車緩緩動起來,李壽不等唐宓詢問,便將剛收到的消息告訴了她:“…蕭氏被要求為阿婆祈福,阿翁派了親信管事來公主府接咱們回家,并表示,想讓你接手李家中饋!”
唐宓挑眉,“你做了什么?”竟讓李家做了這么大的讓步?
李壽一臉的無辜,“這你可冤枉我了,我什么都沒做!”
唐宓撇嘴,她才不信。
李家到底是世家,再器重李壽,也不可能為了個小輩如此低三下四。
李壽攤手,“好好,我說我說。前兩日,朝中有人彈劾李家的幾位郎君,圣人在朝會上點名申斥了阿翁他們,還讓他們多反省。”
唐宓恍然大悟,原來是圣人暗中出手了。
不過,這應該還不足以讓李家徹底低頭吧。
“就知道瞞不過你,”李壽笑了笑,道:“圣人已經任命顧相公(也就是顧琰)為《氏族志》總編纂,鄭相公(即鄭文洲)為編纂。”
“沒有李家?”唐宓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
李壽沖她豎了個大拇指,點頭,“沒有。”
“所以,李家急了!”同為一等世家,李家卻不能插手《氏族志》,他們如何能甘心?
這絕不是單純的面子問題,而是切實的家族利益。
不能插手《氏族志》,也就不能保證自家繼續留在甲等。
世家從來都不是鐵板一塊,李家繁榮了近千年,有許多姻親故舊,可仇人也不少。
沒準兒哪個仇家就會借著這次重修《氏族志》的機會,狠狠的陷害李家一把。
事關自家的特權地位,李家不得不防。
所以,李家必須加入到編訂《氏族志》的工作中去,必須掌握主動權。
“圣人果然最疼你。”唐宓不由得感嘆一句。
李壽卻忽的問了句,“貓兒,你也覺得阿舅待我太好了?”比親生兒子都好。
“圣人待你確實很好,”唐宓看著李壽的眼睛,緩緩說道:“但這些都是你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