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貴妃猛地坐直了身子,“二郎,你瘋了不成?”
唐宓和李十八的親事,乃是圣人做的媒,王、李兩家正式換了個庚帖,六禮都過了一大半,如今只剩下了親迎。
雖然還差那么一步,但滿京城的人都知道,李十八和唐宓是一對兒。
除非有一個人死了,或是雙方中某個人的家族闔族出了大問題,否則這個親事是斷不能中途毀約的。
而自家兒子,居然想去拆散這樣一對未婚新人,想去挖李十八的墻角?!
作死,也不是這種作法啊!
鄭燁若真這么干了,慢說別人了,就是圣人那一關都不好過!
蕭貴妃跟圣人認識快三十年了,圣人是個什么脾氣,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李壽對圣人而言,不單單是一個外甥,更重要的是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
是,鄭燁是圣人的兒子,還是最得寵的那一個。
可問題是,圣人不止一個兒子啊,現在存活下來的皇子足足有十來個,其中還有中宮所出的最重要的嫡子。
就這十來個兒子,除了嫡長子鄭煜曾在圣人眼前長大外,其它的皇子,圣人根本就沒有投入太大的精力,更不用說親自撫養了。
還有一點,兒子大了,固然會繼承他的皇位,可也也會分奪他的權勢。
沒準兒還會養出一個為了皇位不惜弒父的逆子。
但外甥就沒有這種顧慮了,李壽姓李啊,再受寵,他也只是個外姓人,無論如何都不會危機鄭氏江山。
更不會威脅到自己的統治。
最最重要的一點,李壽的母親是平陽長公主,大梁赫赫威名的鐵娘子。
她的麾下,至今仍有數萬精兵。
軍中,亦有不少她的舊部下。
而且平陽長公主于新朝的建立是有大功勞的,如果她不是個女人,或許登基為帝的就不是當今了。
單單看在平陽的面子上,圣人就不可能薄待了李壽。
“兒子清醒得很!”
被自家親娘罵了,鄭燁卻不急不惱,語速依然平緩,“阿娘,我且問你,我現在最缺的是什么?”
“人!”蕭貴妃很清楚兒子目前的處境。
身負兩朝皇族的血脈,聽著挺高貴,但也讓鄭燁危機重重。
姜皇后一系,以及先帝時的那群老臣,是不會容忍鄭燁做大,更不會準許他問鼎那個位置。
尤其是那些老臣,前朝末年,沒少受戾帝的磋磨。
戰亂后、直至新朝建立,他們公報私仇,著實把蕭氏皇族報復得不行。
先帝當年之所以會善待蕭氏,最大的原因便是蕭氏也沒剩多少人了。
就那么幾個人,對大梁造不成威脅,殺了也沒有什么好處,留著或許還能給新朝刷一刷好名聲呢。
那些老臣,對前朝、對蕭氏,可謂是結了死仇。
現在,你卻告訴他們,要讓前朝戾帝的外孫登基做皇帝,你說他們樂意不樂意?!
就算蕭貴婦和二皇子再三表示自己不會為枉死的蕭氏族人報仇,那群老臣也不會讓二皇子出頭。
因為那些人都是千年老狐貍,深刻懂得不能把自己的命交給別人主宰的道理。
左右都是圣人的兒子,太子既占著嫡長,又跟自己沒有死仇,他們樂得推太子上位。
至于二皇子,能當個太平王爺就不錯!
但蕭貴妃和二皇子都不甘于這般,母子兩個都瞅準了那個位置,想爭上一爭。
既是想爭,那就少不了幫手。
鄭燁身邊圍攏的多是前朝舊臣,人數不少,但掌握實權的并不多。
蕭貴妃和鄭燁都想多拉攏一些可用之人。
目前而言,二皇子最卻的就是人。
二皇子聽了蕭貴妃的話,點點頭,道:“沒錯,咱們缺人啊。”
蕭貴妃看著兒子,表情嚴肅,“這跟你要挖李十八的墻角有什么關系?”
蕭貴妃可不認為兒子搶了李壽的未婚妻,就能給他引來足夠多的幫手。
二皇子微微一笑,“如果兒子沒有記錯的話,當朝五相中有兩位都是唐太府的門生。”
蕭貴妃眼睛一亮,點頭,“沒錯,除了兩位宰相,六部尚書中也有兩人出自唐氏門下。等等,莫非你是看中了——”
唐太府,乃唐元貞的父親,唐宓的外祖父。
蘭陵唐氏最后一位入朝的家主。
二皇子頷首,“沒錯,兒子正是看中了唐氏在仕林中的影響。”以及唐家數百年的財產。
想要拉攏朝臣,可不只是嘴上說說,他必須拿出實際的好處啊。
而他鄭燁,貴為皇子,手上卻沒有多少銀錢。
蕭貴妃亦是如此。她甚至還比不上娘家沒落的唐賢妃。
唐家再怎么沒落,好歹也是有傳承的世家,給唐賢妃的陪嫁也足夠多。
蕭貴妃卻連娘家都沒有,更談不上嫁妝。
她的私庫里,基本上全是圣人的賞賜以及這些年的份例。
就這,絕不夠鄭燁拉攏朝臣、謀求大業的。
鄭燁缺錢,非常缺!
蕭貴妃沒有想到這一層,她暗自衡量著唐氏能給兒子帶來的好處。
這一細細琢磨,她發現,嘿,別說,唐氏雖絕嗣,但在仕林間的影響力很大。
尤其是早些年,王懷瑾夫婦打著唐太府的旗號,又是寫童蒙教材,又是出書的,著實出了不少風頭,讓唐氏門人的名號響徹大江南北。
如今放眼整個大梁,蒙童啟蒙,基本上都是用的《三字經》、《千字文》等書。
唐太府雖然死了快三十年,但他的名望一點兒都沒有減少,不少讀書人都以唐氏門人自居。
唐宓,身為唐家唯一的繼承人,手中掌握的資源不是一般的多哇。
蕭貴妃微微瞇起眼睛,在兒子期待的目光中,輕輕點了下頭。
唐宓回到家中,先去寸心堂跟趙氏回稟,然后又去朝暉院坐了坐。
跟長輩們詳細說了說自己在宮里的言行,并將自己的推測告訴了長輩,確定沒有什么其它事,她這才回到攬月閣。
剛坐下沒多久,趙七娘便過來了。
聽到丫鬟的通傳,唐宓放下手里的竹簡,迎了上去。
趙七娘笑盈盈的正欲跟唐宓說話,卻聞到了一股發霉的味道,她不禁皺起了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