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楊言覺得落落很乖,而且落落也確實是不哭不鬧,甚至落落比那個跟十萬個為什么一樣的小男孩還要安靜,但楊言畢竟是新手奶爸,第一次帶孩子坐火車,哪能不管不顧地呼呼大睡?
下鋪的床鋪不大,楊言為了讓落落睡得舒服一些,他把大部分內側的空間都讓給了小家伙,而楊言自己只能側身躺在一邊,用自己的身體給女兒建立起安全的護欄。
側著身本來就是很難受的事情,更何況,楊言擔心自己不小心睡著,會壓著落落,或者大半夜他睡著后,小家伙會忽然被壞人抱走…各種心理擔憂,交織在一起,楊言更加不踏實。
火車搖搖晃晃的,穿梭在濃厚的夜色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楊言忍不住,索性翻身坐了起來。他一邊揉了揉被自己壓得發麻的手臂,一邊扭過頭,透過窗外朦朧的燈光,看看在自己屁股后面睡得香甜的小姑娘。
他看不見自己身上從落落那邊分流過來的淡淡銀光,可是楊言還是能看到落落那小針織帽下面輪廓分明、精致微翹的小鼻子。
楊言嘴角輕輕上翹,伸手去給小姑娘掖了掖被角,然后他將自己外套的拉鏈往上拉一些,端坐在小桌子前閉目養神。
楊言這一夜就沒有睡著過,他一直在守護女兒的半睡半醒狀態,漸漸地熬到了窗外天色發青、泛白,最終天空變得明亮起來…
車廂外的敲門聲打破了這一片令人暈暈欲睡的安靜,乘務員的聲音傳了進來:“前面到站,荷城站,到站的乘客換票了啊!”
軟臥的檢票方式比較特別,一上車,就有乘務員上來將楊言和其他乘客手上的車票拿走了,同時會給楊言他們一張硬卡片。到站前,乘務員會根據不同乘客車票上的目的地,提前給他們把票換回來。
這樣做是為了什么?具體的楊言也不知道,他覺得有可能是防止有人拿車票坐自己目的地后面的路段,當然,也有可能是擔心乘客忘記下車,以這種方式順便做一個提醒。
不管怎么說,換票后,剛才還很安靜的車廂徹底熱鬧了起來。
或許是快要到家了,之前有點冷漠的中年男子都帶著笑容說了幾句話,楊言的精神有點疲倦,不過他沒有表現出來,而且他還很溫和地跟那個剛剛睡醒、迷迷糊糊地到處張望的小男孩笑了笑。
落落是要下車的時候才醒過來的,楊言將她抱著,上下顛簸的走動,讓落落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哇…”還沒睡夠的小姑娘,不知道是不是看到陌生的環境和周圍陌生的人有點受到驚嚇,頓時悲從心來,她伏在爸爸的胸口,亮著嗓子哭了起來。
跟在楊言身后,被他媽媽拉著走下火車的小男孩眼睛一亮,激動地跟他媽媽說道:“媽媽,媽媽,你看,那,那個小妹妹,哭了!”
“不許這么說,不禮貌!”她媽媽連忙拉了拉他的胳膊,有點窘迫地說道。
楊言沒有在意,他知道自家女兒早上起來都要“練嗓”的,所以他一邊推著行李箱,一邊用空著的一只手,隔著背帶,輕輕撫著落落的小腦袋和后背,笑著安慰道:“落落不哭哦,我們到家了,馬上就到家了!”
楊言說的是什么倒不重要,反正落落還聽不懂。
不過,落落現在長大了一些,聰明的小姑娘漸漸地能夠聽出大人語氣里的情感狀態。
就比如她做錯了什么,楊言一本正經地教育她的時候,小姑娘都會感覺到爸爸是在責怪自己,用不了多久,她就會委屈地癟起小嘴巴。
而現在,楊言輕松的語氣,還有一如既往的溫柔,也是讓落落感到很舒服,小姑娘哭了一會兒,心中害怕和焦躁的負面情緒,就漸漸地消散開來。
等楊言走出車站,坐上出租車準備回家的時候,落落便不哭了,她似乎還有點犯困,含著淚花的大眼睛半睜著,委屈地將小臉蛋偎依在爸爸溫暖的胸口,似乎找到了依戀。
楊言的養母,陸秀麗陸媽媽不是住在市里,雖然楊言的大哥,何曉文是在市里工作,父親去世后,他也多次想要把老母親接到市里住,可是陸媽媽不愿意,她還是習慣小縣城里的生活。
更何況,何曉文的孩子已經長大了,快讀高中的他不需要陸媽媽幫忙照顧,而姐姐何曉詩結婚和生孩子都比較晚,一對雙胞胎男孩現在還讀幼兒園,需要陸媽媽幫忙照顧和接送,陸媽媽疼愛這兩個精力旺盛的小外孫,這就更加不愿意去市里生活。
荷陽縣離車站不遠,幾十公里的路程,楊言很快也就到家了。
近鄉情更怯,楊言頭一回體會到這種感覺,他抱著落落站在自家的院門口,躊躇一下,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拍了拍大鐵門。
“誰啊?”是姐姐何曉詩的聲音,一陣腳步聲之后,大鐵門的一邊就被打開了,一個圓臉的中年女子帶著笑容出現在楊言的眼前。
沒錯,這就是楊言的姐姐何曉詩。
不過,她只是看著像是中年婦女,實際上何曉詩今年才37歲,和自己丈夫在學校門外做餐飲生意的她,為了生活而奔波,為了柴米油鹽而忙碌,不像大城市的女人那樣注重保養,更不用說用化妝品將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自然,她看起來是比自己實際年齡老許多!
相比之下,在荷城市里繼承家業當老師的大哥何曉文,即便已經四十出頭了,看上去也比妹妹何曉詩年輕。
“姐!”楊言看到不是陸媽媽開門,他還稍微松了一口氣,有點高興地叫了一聲。
何曉詩一開始見到楊言還一臉驚喜,但她馬上看到了楊言懷里的落落,這下子,何曉詩糊涂了,她驚訝地看了看埋首在楊言胸口的落落,看了看楊言身上的嬰兒背帶和小被子......
“這…小言,你,你…”何曉詩都不知道怎么開口提問了。
“是的,姐,這是我的女兒,楊小落,就是落后的那個落。”楊言搶著介紹了起來。
還沒回過神來的何曉詩根本不知道說一些什么,但她知道一大早讓楊言這樣站在外面也不好,讓別人看見了會說風涼話,她連忙讓開,讓楊言進來。
“哎,小言,你這究竟是什么回事啊?”何曉詩一邊關上門,一邊憂心忡忡地搖頭,哎呀呀地嘆著氣。
在她看來,上個暑假回來時候還很正常的楊言,不到半年忽然帶了個孩子回來,肯定是攤上了大麻煩,跟母親性格很像的何曉詩都替楊言擔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