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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三八章 君王有語

熊貓書庫    歸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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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里的夏天依然炎熱,可是卻少了這個季節應有的溢彩流光。

  茶樓酒肆依然是最熱鬧的地方,但人們的談資已經變成了又有哪家老字號關門了,又有哪家大戶人家舉家搬出了京城。

  是啊,京城里關了很多店鋪,也少了很多人。王府公主府不再舉辦花會茶會,文人墨客也沒了詩會畫會,時興的江南料子運不過來,前兩年的陳茶價格都翻了三倍。

  除了茶樓里還能看到出出進進的人群,京城里還在營業的大鋪子小鋪子,都是門可羅雀。

  “聽說了嗎?前兩天大相國寺的和尚又進宮了。”

  “當今天子該不會像先帝那樣,也喜歡上燒香拜佛了吧。”

  “嘖嘖,可千萬不要,當今天子還沒有大婚呢,若是也學先帝,那豈不后繼無人了。”

  “什么后繼無人,不要胡說,讓佛祖知道會怪罪你的,阿彌陀佛。”

  沈彥青放下手里的茶盞,厭煩地皺起眉頭。

  黃顯俊見了,連忙笑著對他說道:“表哥,你別不高興啊,今天我可是為你送行呢。”

  哪有在茶樓里喝茶送行的?還不是沈彥青沒有心情,黃顯俊連說了幾處酒樓,沈彥青都不想去,最后還是來了四方茶樓。

  沈彥青是自己找的門路,到西昌伯麾下做小旗,可是千防萬防,還是被父親沈繼光知道了,于是這件事便黃了。

  沈彥青初時患得患失,他是宗室子弟,可是在宗室營里,他們家也不是數得上的,明和帝對宗室并不親厚,如果他不能趁著年輕建功立業,難保以后也能像父親這樣有口安穩飯吃。

  可是后來西昌伯到山西,卻又改為去打韃子,接著消息一個個傳到京城。

  西昌伯敗,西昌伯慘敗,西昌伯又丟一城。

  隨著戰報一起傳回的,還有西昌伯搶掠商戶,搜括民脂民膏的消息,御史們紛紛上書,大罵西昌伯是在發國難財,借著打韃子的名義為自己斂財。

  沈彥青聽說后也是義憤填膺,可是父親沈繼光卻是一副云淡風輕:“要錢沒錢,要糧沒糧,西昌伯如果不去搶,難道要讓他坐著等死嗎?”

  沈彥青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泄氣地坐在椅子上,問父親:“照此下去,天子會怪罪到西昌伯頭上吧。”

  沈繼光冷笑:“所以說多做多錯,做得多也就錯得多,西昌伯提著腦袋在前面拼命,能不能全須全尾地回來倒在其次,但是只要他敗了,他便是千古罪人,懂了嗎?”

  說到這里,沈繼光目光炯炯看著沈彥青:“你還想去打仗去建功立業嗎?”

  沈彥青沒有說話,哪個男兒不想去建功立業?只是不能去,也不敢去。

  可是當他打消這個念頭的時候,機會卻自己找上門來了。

  明和帝夢魘不斷,大相國寺的僧人提起,昔年太皇太后曾在無錫的萬華寺為英宗皇帝做過一場大法事,就在做法事的時候,王太后誕下了明和帝,在京城的太皇太后覺得此事不祥,曾請了大相國寺和永濟寺的高僧問此事吉兇,之后太皇太后八百里加急,將懿旨送往無錫,就在無錫的萬華寺里,為剛出生的小皇子點了一盞長明燈。

  眾所周知,那次代替皇帝去萬華寺做法事的,是年幼的慶王。

  太皇太后娘家姓趙,她有一位族叔趙清泰就在無錫,當時便是趙清泰與當地官員一起,另有禮部和鴻臚寺官員一同前往。

  無錫趙家早在十幾年前就因卷入無錫米市的案子,被全家問罪了。

  這件事明和帝是知道的,只是年代久遠,他早已忘記。聽到大相國寺的僧人提起,他便把以前在東宮的人叫過來仔細問過,目光漸漸凌厲起來。

  無錫供著他的長明燈,展忱的兵馬已經到了江蘇,慶王南下后在安徽,離江蘇也不遠,長明燈的事情,他可能會忘,展忱可能不知道,但是慶王卻不會不記得。

  有些事情就是這些,可能只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可是如果近來你很倒霉,再把這些小事聯系到自身,便會覺得所有的倒霉事都是這件事引發的。

  而且一旦有了這種想法,便會越想越覺得是真的,明和帝此時便是如此。

  自從他登基之后,事事不順,情況一年比一年差,到了如今,烽煙四起,國庫空虛,民不聊生,照此下去,他的龍椅也不保了。

  夜里,明和帝又一次聽到貓叫,他在夢中驚醒,再也睡不著了。

  次日,他便決定要派人到萬華寺去一趟,可派誰去呢,他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從宗室中選一個。

  最后,這個差事就落到沈彥青頭上。

  這是欽天監卜算出來的,宗室子弟中與明和帝八字相生相和的,就是沈彥青。

  口諭傳下來,連福王也給驚動了。

  沈繼光這一支是福王府的庶出,他和黃家一直在做生意,手頭富裕,把福王府上上下下都打點得歡歡喜喜,可即使如此,福王對沈彥青這個孫兒也并不重視。

  只是一個承歡膝下的晚輩而已,他的孫兒一大堆,若不能嫡庶有別,王府里早就亂套了。

  因此,沈彥青平時也很少回王府,沒想到皇帝的口諭一到,就把早就不問世事的福王給驚動了。

  福王指著沈繼光的鼻子說:“你不是八面玲瓏嗎?怎么連自己的兒子也沒有看好,這可怎么辦,難道要讓我這白發人送黑發人嗎?”

  沈繼光也是心里難過,誰能想到,坐在家里也能被口大鍋砸下來,還是要命的大鍋。

  現在的無錫,對于宗室子弟而言,就是龍潭就是虎穴。

  真是想不出來,小皇帝從哪兒冒出來的念頭,一道口諭,就能讓沈彥青有去無回。

  “瘋了啊,皇帝這是瘋了啊!”福王老淚縱橫,可能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為了自己的孫兒在哭,還是為了龍椅上的那個人。

  “父王,我多派些侍衛跟隨他,再說,我們福王府與展家、慶王都是往日不怨近日無仇,彥青只是個孩子而已,他們沒有必要斬盡殺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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