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風軒。
顧安雅大睜著眼睛躺在床上,像一具沒有生氣的死尸,十分駭人。
從昨晚起,她就是這樣了,似乎連姿勢都沒怎么變過。
今早的早膳沒有送來,也不知是為了什么,巧慧問了守門的婆子,那些婆子只說不知道,然后就不理她了。
巧慧受她們怠慢多次,也不敢爭論,只能委委屈屈地回去跟顧安雅說,早膳送遲了。
而顧安雅依舊跟平常沒什么不同,對她的話毫無反應。
巧慧倒也習慣了她這樣,所以也沒再說下去,就出去做活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離開后,看似木然地躺在床上挺尸的顧安雅,卻像是忽然間活過來了似的,有了動作。
只見她慢騰騰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接著,瘦削凹陷的面龐上露出了一種極為詭異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喜非喜,大睜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窗口,眼中閃著讓人看不懂的異芒。
就這么坐了半晌,顧安雅才忽然笑了。
但她這一笑,卻給人更為詭異的感覺。
大概是她如今瘦的有些脫相的緣故吧 沒吃早膳,顧安雅腹中轟鳴作響,她卻一點兒都不想管,只是自顧自地看著窗外笑著。
直笑了好一陣子,她才脫力般的倒回了床上,帶著幾分安詳閉上了雙眼。
大理寺卿府。
趙家今日也是披紅掛彩,準備送趙四姑娘出門,闔府上下皆是喜氣洋洋。
誰知原本應該按照吉時前來迎親的顧家,卻提前來了人。
趙大人跟趙夫人都一頭霧水,且都有些不高興,認為顧家沒規矩,不過,卻還是見了顧家來人。
到底即將成為姻親了,趙家也不想鬧得兩家臉上都不好看。
而直到見到顧家來人,他們才知道,顧家為何這樣不顧規矩。
原來,是顧家老夫人出事了。
按說出了這樣的事,趙家該理解才是,可趙大人跟趙夫人到底還是忍不住有些不高興。
畢竟他們家是嫁女兒,誰不想圖個吉利呢?
現在可好,人還沒嫁過去呢,顧家老夫人就出事了,這萬一不知內情的人亂說話,說趙四小姐命不好,刑克未來婆母,可怎么好?
趙家可還有別的沒成親的孩子呢!
可這種事又沒辦法發火,不然別人還以為他們家多不近人情呢。
因而,趙大人和趙夫人即便不高興,也只能認了。
這就叫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啊!
可他們倆為了大局考慮能忍這口氣,趙四小姐卻忍不了,一聽說徐氏病了不能出席她的婚禮,當場就鬧開了。
趙夫人一見趙四小姐這個做派,就不由頭疼。
這就是個混不吝的,被慣了一身小姐脾氣,也不看看今兒是什么日子,就這么不管不顧的,實在沒規矩!
最可氣的是,趙四小姐的生母姨娘還在一旁拱火,跟著吵鬧。
趙夫人被氣的頭疼,只說她管不了了,讓趙大人看著辦吧。
可趙大人能怎么著呢?只能先哄唄。
可哄來哄去這母女倆還鬧個沒完,趙大人火氣也上來了,劈頭蓋臉一通罵,好么,這倆人兒倒是消停了。
趙夫人見狀,暗暗冷笑一聲,什么都沒說。
就這么著,趙四小姐母女老實下來,不敢再鬧了,婚事也才得以繼續。
不過,趙四小姐不鬧歸不鬧,心里卻記恨上顧家老夫人徐氏了。
在她看來,說什么徐氏病了,根本就是扯淡,哪就那么巧,偏等著她出嫁這一日病了?
這分明是故意給她下馬威呢!
她從她生母姨娘那里聽了許多婆母為難兒媳婦的渾話,心里早對徐氏沒什么好感,這會兒更是直接恨上了。
她想著,就暫且先忍這一回,等她過了門,定要叫徐氏知道知道,她可不是那種任由婆母欺負卻不敢吭聲的小媳婦!
她嫁到顧家,是去做當家主母的,看誰敢不聽她調遣!
可惜,趙四小姐想得倒好,只不知自己手下到底有沒有那么多得用的人呢。
不過,這也不急,待趙四小姐嫁進顧家,一切自然就見分曉了。
趙夫人被趙四小姐氣得借口出了她房間,身邊的仆婦立即過來耳語回話,趙夫人聽了,只略點了點頭,說了聲知道了,便叫仆婦先下去了。
待仆婦走后,趙夫人回首看了看趙四小姐的閨房,眸中冷光忽忽一閃,輕輕哼了一聲,才轉頭走了。
就這么個空有臉蛋,內里一團烏糟的貨色,還想著嫁人以后仍舊作威作福,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能耐!
不過,趙四小姐這個脾氣可真是叫人夠受的,只怕到了顧家也不消停,有顧家頭疼的時候呢。
可這又跟她有什么關系呢?
當初顧家來求娶,她可是回絕過的,是顧家自己愿意呢!
思及此,趙夫人又不禁一聲冷笑。
路上遇見忙活著的仆從前來問話,趙夫人有迅速恢復了慈善模樣,笑著指點了幾句,又去了別處。
趙夫人對趙四小姐是真沒半分喜歡,早先有些情分,也早就被趙四小姐給作沒了,再加上她生母是個妖妖嬈嬈的貨色,總勾著趙大人,趙夫人對這母女倆自然不喜,所以,趙四小姐的婚事準備的也不是多精心。
當然,大面上還是過得去的,該給的都給趙四小姐了,不該給的也沒少給。
比如,趙四小姐那四個水當當的陪嫁丫頭,就是趙夫人特地精挑細選的,就怕趙四小姐到顧家“受委屈”。
可憐趙四小姐跟她生母姨娘還不知道趙夫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只當趙夫人真是慈善人,一心為趙四小姐考慮呢。
永寧侯府。
午膳時分,顧安雅的膳食倒是被送來了。
可是,顧安雅卻一點兒胃口都沒有。
她瞪著眼睛揪著來送飯的婆子的袖子,惡狠狠地問說:“你說什么!”
那婆子像是顧忌著什么,頻頻向后看去,做賊一般地小聲道:“三小姐,沒死,人沒死,救回來了!”
顧安雅聽了婆子這話,方才失魂落魄地松開手,神經質地重復著:“怎么會呢?那可是斷腸草,怎么會沒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