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搬來一起住的話之后,董母就定定的看著安妮,試圖在她臉上看出什么不滿,甚至是爆發。
然而,董母失望了。
安妮只是楞了一下,帶著些許不可置信,然后又轉過頭,深深的看向董云浩。
董云浩:…
他如芒在背、如坐針氈,內心羞愧的讓他根本不敢直視安妮。
他確實心虛啊。
他們的新房是怎么來的?
董云浩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按照慣例,結婚的時候,都是男方準備房子。男方實在困難,那也是男女雙方各出一半。
董云浩和“安嫻妮”結婚,卻是人家安家給出的首付。
安家的兩位老人為什么這么做?
一來,是董家真的沒啥錢。
二來,也是人家二老心疼自己的親閨女。
他們怕把董家逼得太過,弄到最后,董母真的決定讓兩個孩子跟他們一起住吉祥小區。
都是過來人,大家都知道,“遠的香、近的臭”的道理,婆媳嘛,最好還是分開住,否則,很容易產生摩擦。
安父安母就是怕親閨女去了婆家會受委屈,所以咬牙拿出自己所有的積蓄,給小兩口付了新房的首付。
當時雖然沒有明說,可大家心知肚明:這房子就是新房,以后小兩口單獨過!
可現在,結婚還不到半年,自己親媽就大咧咧的說:我和你爸搬來跟你們一起住!
這、這…說實話,但凡是要點臉面的人,都不會做出這樣的極品事!
當然,如果事情有情可原,董云浩還不至于這么羞愧。
比如說,爸媽生了病,需要子女近身照顧。
再比如“安嫻妮”懷了孕,爸媽哪怕是打著來伺候孕婦的幌子,也能稍稍遮掩一下。
事實卻是,二老啥事沒有,他們這邊也沒有需要老人“幫襯”的地方,董父董母之所以沒地方住,全都是因為給一個親戚騰地方!
別說外人了,就是董云浩這個親兒子,心里都有些別扭。
過去,沒有去安家親身體驗過真正小祖宗的待遇,董云浩還會覺得,他是爸媽的獨生子,享受著爸媽所有的愛。
就算偶爾親媽對娘家的侄子有些偏愛,董云浩也會自己安慰自己:侄子又怎樣?他可是他媽唯一的親兒子呢!
侄子再親,還能越過親兒子?
但此刻,董云浩心里卻有些動搖了。
前有安家的強烈對比,后有老媽為了侄子而做出這種不要臉的事。董云浩心里真是說不出是個什么滋味兒。
潛意識告訴他,他媽到底是他媽,養大他不容易,就算偶爾做點不好的事,出發點也是為了他好!
但、但,理智又告訴他:媽,這次跑來說要一起住,是真的為了他?
呵呵,為了她親侄子還差不多!
“…妮妮,我、我——”
雖然心里有了不滿,可董云浩到底做了二十多年的好兒子,當著外人,他必須維護自己的親媽。
安妮卻笑了笑,柔聲道,“云浩,你的意思我都懂!你是爸媽唯一的兒子,贍養爸媽是天經地義的事。”
董云浩:…
自己的話被安妮先說了,他反倒更加不好意思了。
因為同樣的話,董云浩覺得,他自己說,和從別人口中聽到,真是很不一樣。
他自己說,還會覺得理直氣壯,因為這是事實——不管父母怎樣,父母就是父母,做兒女的,都要好好照顧他們!
可、可聽安妮這般溫柔的話,董云浩更加心虛了。因為他更清楚,這件事上,父母做得真心不地道!
別說自家老婆了,就是個外人聽了,也會撇嘴!
“爸媽,你們只管搬過來就好。主臥讓給你們住,我和云浩睡次臥!”
安妮仿佛沒有看出董云浩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的羞愧模樣,轉過頭,笑語盈盈的對董母說道。
董母一怔,心里直犯嘀咕:這死丫頭就真的一點兒都不生氣?
“啪!”
“哐當!”
就在這個時候,隔壁屋子里忽然響起了東西碎裂的聲音。
“壞了,妞妞和承承!”
表弟兩口子幾乎是同一時間喊出了這句話。
董母和董云浩等人也才猛然發現,剛才還在沙發上蹦來蹦去的兩個小皮猴,此刻已經消失不見。
難道是——
董云浩辨認了一下聲音的來源,果然是臥室。
他心里咯噔一下,騰地站起身,作勢就要往臥室跑。
比他更快的,則是表弟夫妻。
他們太清楚自家熊孩子的破壞力了,那什么,去親戚家,承承沒少搞破壞。
不是撕爛人家家孩子的書本,就是砸壞人家的玩具、擺件。
當然了,彼此都是親戚,弄壞的東西也不是多值錢的玩意兒,彼此說笑兩句,事情也就過去了。
誰也不會真的跟個孩子計較,除非是想徹底撕破臉,從此不再來往!
“哎呀,你、你這死丫頭,讓你好好看著弟弟,你、你卻帶著他搗亂!”
表弟妹看到精致的梳妝臺上,此刻卻是一片狼藉,頓時有些擔心。
她搶在所有人開口前,先罵了自己的孩子。
這是她慣用的伎倆,多次實踐下來,她發現這招也分外好用。
事情就是這樣,孩子闖了禍,她做親媽的先出面問責了,其他人反而不好說什么。
就是受害者,不但要啞巴吃黃連,還要粉飾太平的勸慰幾句。
只是,還不等表弟妹裝模作樣的舉起手,準備拍孩子兩巴掌的時候,安妮卻搶著開了口:“別!別打孩子!他們還小呢,懂什么!”
“再說了,都是一家人,不用這么計較!”
安妮淡淡的掃了一眼梳妝臺,嗯,一瓶臘梅面霜被禍禍的滿地都是,兩只阿瑪尼口紅被折成了好幾段,梳妝臺的鏡子上還有用口紅畫出來的鬼畫符!
還有一瓶剛開封的神仙水,此刻也只剩了一個瓶子底兒。
安妮大致估算了一下,兩個熊孩子的戰績,約莫在五六千塊錢左右!
董母不知道這些,卻也知道,敗家兒媳婦梳妝臺上的東西都很貴。
但此刻,她卻沒有半點心疼,反而有種莫名的快感——讓你敗家!這次都給你砸嘍,看你以后還怎么用?!
董母更是期待著“安嫻妮”爆發,她也是女人,很清楚女人對于這些護膚品的重視。
打她罵她,興許還不如直接掰斷她一只口紅,更能逼瘋她。
董母又沒有想到,“安嫻妮”非但沒有爆發,反而無比賢惠大方的幫著兩個孩子開脫。
這、這——
董母都有些自我懷疑了:難道她看錯了,“安嫻妮”真是個世間罕見的賢妻良母,比苦情劇里的女主還要通情達理、以德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