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醫術高超,但面對疫情,卻也不敢有絲毫松懈。
她進入萬戶鎮的時候,還不忘跟袁刺史索要一些東西。
比如石灰,比如充足的柴火,比如酒水。
柴火什么的,袁刺史還能理解,開水可以消毒,這點常識,袁刺史還是懂得的。
但石灰、酒水…袁刺史就搞不懂了。
搞不懂也要搞!
袁刺史被安妮抓住了把柄,為了能盡量將神仙山的事壓下去,他只能配合。
而且,袁刺史還有個說不出來的想頭:他真的很想看看,這位被西南蠻夷們捧上天的安先生,莫非真有那般大的神通,連瘟疫都能遏制、治愈!
既然想看戲,那么就要“買門票”啊。
而石灰等物資,就是袁刺史的門票。
他一聲令下,迅速調集來許多石灰、酒水等物。
至于柴火,倒不用袁刺史操心了,因為不少頭人帶著寨民下了山,他們肩挑手抬,硬是靠人力運來了大批物資。
阿蒙打頭陣,他雖然恨毒了袁刺史,但大事當前,他暫時壓下了私仇,盡量心平氣和的跟袁刺史打招呼。
“先生說了,里面還缺一些東西,我們幾個寨子連夜燒制,總算趕了出來。”阿蒙指了指身后一箱箱的東西,平靜的說道。
袁刺史卻聽得瞳孔一縮。
什么意思,姓安的在萬戶鎮,被人團團圍住,居然還能給外面送信?
袁刺史禁不住看向了府兵統領。
府兵統領也是一臉驚愕。
他們的兵卒日夜把守,別說一個人了,就是一只耗子,都別想從他們眼皮子底下逃出去。
另外,安妮進入萬戶鎮之后,袁刺史還特意叮囑,讓他們注意天上,比如什么鴿子。
府兵統領也吩咐了下去,他相信自己的兵,應該不會陽奉陰違。
那,問題來了,里面的人,到底如何給外面送信的?
袁刺史和府兵統領對視良久,兩人緩緩搖了搖頭,想不通,實在想不通啊。
“咳、咳咳,”袁刺史輕咳兩聲,他的自尊心不容許他向一個蠻夷詢問,索性就不問了。
“東西送進去吧,但,有一點,本官必須說清楚:萬戶鎮,許進不許出!”
提到自己的政令,袁刺史又挺直了腰桿,威嚴的說道。
“我們知道。”
阿蒙冷聲回了一句,然后用無比自然的口吻說道,“先生在萬戶鎮,我們的人就算留在里面,也不怕!”
“對對,有先生在,咱們怕什么?”
十多個被挑選出來運送東西的寨民,拍著胸脯,毫不畏懼的說道。
袁刺史楞了一下,定定的看著十多個臉上洋溢著信任光彩的黑瘦漢子。
他們的神情是那么的理所當然,仿佛信任安先生就是這個世界的法則,是他們的信仰!
安霓婷,一個妓女,她到底是如何做到讓這么多蠻夷信她如神祗?
“既是如此,那你們就進去吧!”
袁刺史心思翻涌,臉上卻沒有絲毫表露。
望著十多個漢子挑著東西,緩緩通過路障,袁刺史不禁瞇了瞇眼睛。
他很清楚,“安霓婷”讓山里的頭人來送東西,一則是真的需要,二則也是一種敲打。
她用事實告訴他袁某人,不要耍花樣,不要違背自己的諾言,否則,她哪怕被封在疫區,照樣有辦法跟外界聯絡。
所以,她所謂的“飛鴿傳書”確有其事。
哪怕不是用鴿子,應該也有其他的傳信方式。
袁刺史原本還想跟府兵統領叮囑一聲,讓他下令府兵們多加注意天上飛的禽類,不拘于鴿子一種。
像什么鷂子、鷹、大雁等等,都不要輕易放過。
還有夜間,也要加大巡查力度。
但,很快,袁刺史自己就放棄了。
那個“安霓婷”太有手腕了,她既然敢亮肌肉,就定有后續應對的招數。
袁刺史不想白費功夫,并且不斷被她打擊信心。
次數多了,他會愈發想要敬佩一個妓女,這讓清貴高傲的袁氏子如何能忍?!
算了,不就是一些江湖小把戲嘛,他、他權當看戲了。
再說,東西都要了來,人家也不會再貿然跟外界聯系,即便府兵們把眼睛都瞪直了,也未必發現什么。
有這個閑心跟一個妓女較真,還不如加緊處理山里的事。
一個月,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了!
他必須搶在“安霓婷”遏制住疫病,并全須全尾的走出萬戶鎮之前,盡快把山里的事抹平了。
大概在腦子里過了一遍,袁刺史便有了主意。
他跟府兵統領交代了幾句,又說了些“辛苦”、“日后請你吃酒”之類的客套話,便大袖一甩,徑自回了州府。
阿蒙等人送完東西,也沒有急著離開,而是在外面暫時安了營地,密切關注萬戶鎮的動向。
進入萬戶鎮之后,安妮便命人將染病的寨民集中隔離起來。
在隔離病房外,撒了石灰,并且用開水蒸煮病患接觸過的物品。
與此同時,安妮還讓人把因疫病而死的百姓尸體焚燒、掩埋。
阿蒙他們送來的東西,被運進萬戶鎮后,安妮又組織人安裝,然后開始過濾、提純白酒。
酒精濃度必須達到75,才有殺菌消毒的功效。
幸好安妮提前弄出了玻璃,山寨的匠人們又心靈手巧,不但燒出了杯盞碗碟等常規餐具,還吹制了一些瓶瓶罐罐等物品。
安妮給阿蒙的信里,附了一張圖紙,匠人們連夜趕工,幾次試驗,終于吹出了安妮想要的器皿和細管。
靠著這些簡易的工具,安妮一次次的提純,竟真的弄出了高濃度的酒精。
整個萬戶鎮都飄散著濃郁的酒香。
“嘶,里面到底是在救人,還是在釀酒啊?”
府兵統領是個老酒鬼,聞到空氣中的那熟悉的味道,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嗯?這味道,似乎不太尋常啊。”
仔細嗅了嗅,府兵統領就發現了不對勁。
這不是他們日常喝的酒水,而是味道濃烈、甚至有些嗆鼻子的烈酒!
娘的,這樣的酒,喝到肚子估計都要燒腸子,但肯定特別過癮。
府兵統領忍不住汩汩咽著口水,看向萬戶鎮的方向,不再是戒備、如臨大敵,而是有一種莫名的期盼。
別說他了,就是不少府兵也一個勁兒的抽動鼻子。
阿蒙將這一切都看在眼中,禁不住在心底感嘆:不愧是先生,這般絕境還能鼓搗出賺錢的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