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走了,走得那叫一個干凈利索,絲毫沒有想起他還有個剛懷孕的妾。
被留在賈家的趙姨娘戰戰兢兢,唯恐老爺不在家,主母會暗地里對她下手。
幸而趙姨娘是家生子,老子娘和哥嫂們都在府里當差。
賈家的家生子也都是相互聯姻,幾十年下來,早已織成了一個龐大的關系網。
有了家里人的幫忙,趙姨娘小心謹慎的提防著,倒也沒什么意外。
但她很快就發現,自己的一切仿佛都是在鬧笑話。
因為人家二太太根本就沒有把她當回事,一天下來,要么逗逗小兒子,要么教教大姑娘,要么就親自下廚房做點湯湯水水給珠大爺送去。
院子里的侍妾、通房,二太太連日常的請安都免了,各種份例、供給,更是一絲一毫都不克扣。
“也是,二太太有兒有女,珠大爺又那么出息,就算咱們這些姨娘有了兒子,也對她造不成威脅。”
周姨娘自嘲的笑了笑,道,“當初我那個孩子沒了,我還疑心過太太,現在看來,竟是有些高抬自己了。”
自己不過是個奴婢出身的妾,就算生了兒子,也不會阻礙太太。
人家太太是什么身份,金陵王家的姑娘,家里豪富得連東海龍王都要來借東西,聽說當初嫁入賈家的時候,嫁妝堆滿了整個榮禧堂哩。
雖然爹娘都沒了,可人家還有個做高官的兄長。
娘家得力,哪怕太太無子,賈家也要供著,就更不用說人家兒女雙全了。
趙姨娘懨懨的點了下頭,“是啊,我也想差了。聽說這次老爺的缺兒,還是王家那位舅老爺幫忙給謀劃的。”
言下之意,賈政得了王家的好處,就算王夫人弄死了她和孩子,賈政也不會跟王夫人翻臉。
“哦?還有這事兒?”
周姨娘自打沒了孩子,整個人都似失去了活力,啥也不在意,整天窩在自己屋里,要么念經,要么刺繡,外頭的新鮮事她也不甚在意。
“四大家族,現在也就王家最有體面。”
趙姨娘的哥哥在外院當差,消息也靈通一些,“前些日子剛給璉二奶奶送了兩個宮里嬤嬤,隨后又給珠大爺送了兩個軍中好手,現在更好了,連老爺的差事都幫忙解決…唉,難怪這段時間,咱們太太不管家了,家里也沒人敢給她委屈呢。”
“可不是,整個賈家,也就老太太和二太太院子里有小廚房,連大太太,跟老太太暗示了好幾次,老太太都沒松口哩。”
周姨娘點了點頭,她雖不太在意外頭的事,可小丫頭私底下的議論,她多少也聽了一些。
“對了,聽說姑太太那邊有喜事了。”
說起了賈家的八卦,趙姨娘又有了興致,小聲道:“說是姑老爺身邊的一個通房有了身孕,還是少見的雙胎哩。”
“不會又是個龍鳳胎吧。”難得的,周姨娘也來了興致。
“誰知道呢,說是姑老爺很高興,直接抬了那丫頭做姨娘。咱們姑太太面兒高興,心里還不定怎么苦呢。”
趙姨娘撇撇嘴,她原是賈母身邊的丫鬟,賈敏未出閣的時候,她也伺候過這位姑娘。
對于這位千嬌萬寵的大小姐,趙姨娘各種羨慕嫉妒恨。
現在聽說她過得并不好,趙姨娘只覺得暗爽。
趙姨娘覺得爽,賈母卻心疼得要命,“哎呀我的敏兒,怎么就這么命苦?這才剛去揚州沒一年,姑爺的妾就有了身孕?!”
不能怪賈母郁悶,當初為了減輕賈敏生育的壓力,她曾經讓人散布過林家的謠言。
說是林家數代子孫不豐,一個媳婦或許有問題,總不能代代媳婦都有問題吧。
只能說林家風水不好,或是當年跟著太祖殺伐太過,影響了子嗣。
事實上,林家的子嗣確實有問題,數代單傳。
只是在古代,人們習慣性的怪罪女人,而從不去追究男人。
賈母讓人散播謠言,直接撕去了這層面紗,把林如海推到了風口浪尖。
林如海能痛快的外放揚州,一是皇帝器重,二來也是想避避風頭。
結果,林如海去了揚州沒一年,就傳出侍妾懷孕的消息,這一懷還就是雙胎。
如此一來,賈母當初讓人傳的流言就成了笑話,而賈敏也將再度成為眾矢之的。
為了減少外面的非議,也為了保住自身的地位,賈敏勢必要想方設法的生孩子。
倉促之下,很容易出問題啊。
賈母預料的一點都不差,就在收到揚州來信的第三天,又收到了賈敏的信,言明她也有了身孕。
邢桐等一眾“特殊人士”都知道,這是林妹妹來了。
只是,受到蝴蝶效應影響,林妹妹來得有點早,估計不能等來年花朝節降生了。
被篡改了生日的林妹妹,還是真正的絳珠仙子嗎?
安妮卻沒有在意外頭的這些八卦,她是黛玉黨,可也不會像個腦殘粉一樣密切關注林家的一舉一動。
再者,林妹妹還沒有出生,現在想太多也沒甚大用。
安妮送走了賈政,每天都很忙。
除了照看三個孩子,還要給原主掃尾、善后。
首先,她找來周瑞家的,“把印子錢的那些賬都收了吧,沒到期的也不要利錢了,實在無力償還的就直接免了,千萬別鬧出什么事情來。”
其實在古代,很多朝代都允許放印子錢,就是朝廷,也會以各地官府的名義發放。
只不過,所有發放印子錢的利息不能超過朝廷規定的數額,更不能因此而逼出人命。
巧的是在大青朝,放印子錢也是合法存在。
所以,王夫人單純放印子錢并不違法,只是下頭人操作的時候,在她規定的利錢基礎上又加了一些,如此就違規了。
再加上豪門刁奴仗勢欺人,要債的時候毫無顧忌,極有可能逼得人家家破人亡,最終釀成大禍。
原著中,從未提及王夫人放印子錢的事,要么是她確實沒做過,要么就是她遮掩得太好,沒有被人發覺。
既是如此,也就表明,周瑞家的辦事還算靠譜,至少沒有逼出人命。
“這就收手?太可惜了啊。”周瑞家的有些不舍。
畢竟她男人幫太太跑腿,也能落下不少好處。
榮寧后街這么多世仆,她周家為啥能過的最好,還能買小丫鬟?還不是因為幫太太料理這樁買賣?
“沒什么可惜的。那錢多少有些損陰德,玨哥兒還小,珠哥兒今年要下場,我必須要為他們考慮。”
安妮淡淡的說道,“再者,我現在也不管家了,用不著再補虧空。我有嫁妝,這些年又攢了不少,根本不缺錢花。”
王熙鳳放印子錢是為了補賈家的虧空,可賈家的豪奢,不是從王熙鳳嫁過來才開始的。
賈府入不敷出,應該也有一段時間。
由此可以推斷出,估計當初王夫人放印子錢也是為了補這個窟窿。
畢竟花錢的不只是王夫人自己,還有賈家幾百號人。
讓王夫人用自己的嫁妝來補,慢說是她了,就是換做其他兒媳婦也不樂意啊。
再加上放印子錢并不違法,王夫人也就順勢命人做起了這樁買賣。
“太太說的是,當初若不是家里艱難,您又何必沾這損陰德的東西。”
周瑞家的機靈,眼見安妮已經打定主意,趕忙順著她的話說。
說到這里,她又有些猶豫的說,“璉二奶奶現在管著家,估計也要為公中發愁,她不是外人,您看——”要不要把這個發財的辦法告訴她?
“不可!”
安妮搖搖頭,“又不是什么好事,我已經后悔了,難不成還讓鳳哥兒也走我的老路?憑什么老賈家揮霍,卻讓我們老王家的姑娘背負罵名給他們弄錢?”
周瑞家的一聽,趕忙閉了嘴,再也不敢亂出主意。
安妮不放心,再三叮囑,“放印子錢的事,斷不許告訴鳳哥兒,你若是漏了風聲,小心我不顧多年的主仆情分。”
周瑞家的嚇得一個哆嗦,連連保證,“不敢,老奴絕不敢亂說。”
安妮處理了印子錢的事,又把庫房里里替換的東西都補上了。
其實,她清點過王夫人的嫁妝,真心不少。
王家本就是四大家族里最有錢的家族,王夫人出嫁的時候,更是王家最鼎盛的時期,她的嫁妝比王熙鳳不知多了多少。
金銀珠寶、古玩字畫、鋪面田莊還有各種名貴布料、藥材,滿滿一百二十八抬。
她出嫁十幾年,經營有道,嫁妝已經翻了好幾番。
賈赦的原配過世后,王夫人又開始管家,除了最初一年不懂里面的門道貼了些嫁妝進去,隨后幾年,她越管越順,往自己兜里劃拉了不少錢。
對于王夫人的小動作,賈母心知肚明。
做父母的就是這樣,最愛在子女間劫富濟貧。
賈赦繼承爵位,也將繼承榮國府七成的家產,而她偏愛的次子只能分得那可憐的三成。
賈母不忍心,也不樂意,所以就故意縱容王夫人借著管家的便利,往自己私庫倒騰東西。
有了賈母的縱容,甚至是暗示,王夫人的私庫越來越充盈。
但安妮不是王夫人,她不想占賈家這個光。
把這些年王夫人吃進去的都吐了出來,把改補的賬都補上,安妮這才覺得安心。
安妮這邊忙得不亦樂乎,邢桐那邊也小動作頻頻。
眼見二太太被她壓了下去,又冒出一個王熙鳳,邢桐心里別提多膈應了。
她知道王熙鳳會包攬訴訟、放印子錢,可觀察了一段時間,卻發現王熙鳳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邢桐不禁有些著急,想了想,決定“推”王熙鳳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