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過早飯,收拾妥當之后,舒予和韓彥便將包袱寄存在掌柜的那里,又請小二跑一趟譚府,將回信交給譚馨。
兩人這才相攜出門,路上買了些點心水果之類的禮物,應邀去城南柳家拜訪。
柳開夫婦一再誠懇相邀,他們也不好一直拒絕;而譚馨那里,只說是閑暇時再聚會談詩,那就再等一等吧。
更重要的是,舒予覺得兩人不過一面之緣,還遠沒有到登門造訪的程度。
兩人一路行一路問,很快便尋到了柳家所在的南城清水巷。
讓他們驚訝的是,巷子口此時竟然被兩個黑甲將士挎刀攔住,旁邊圍著數個差役,恭順地低頭待命。
柳開和柳李氏夫婦正和許多人圍在巷子口,探頭朝巷子里瞧,神情惶惶不安。
韓彥和舒予面面相覷,緊幾步走過去,撥開人群,擠到柳開夫婦身邊。
“柳兄,這里發生了什么事情?”韓彥拍了拍柳開的肩頭,低聲問道。
柳開驚覺回頭,一看是韓彥和舒予,且手里還拎著禮物,知曉對方這是應邀上門做客的,連忙致歉道:“韓兄,真是抱歉…
“誰承想一大早的,巷子里竟然混進了瓦剌的奸細!”
韓彥一驚,連忙低聲問道:“找到那細作的行蹤了?潛進了你們巷子?”
黑甲衛隊從新年搜檢到現在,終于抓住對方的馬腳了嗎?
柳開點點頭,看了一眼守在巷子口的那兩個神情冷峻的黑甲衛士,壓低著聲音道:“聽說是黎明時竄進來的…大家接到官府的命令,就趕緊都出來了,方便他們翻檢。”
通敵叛國,那可是誅九族的重罪,誰不想躲得遠遠的,免得無辜被牽連。
“那你們就不怕細作趁亂逃出來?”韓彥皺眉問道。
“韓兄看那里。”柳開朝不遠處抬抬下巴,低聲道,“那是縣衙的司戶文吏,專門管著戶籍的。
“清水巷里住的大多是原住民,有些往上數三代就在這巷子里居住了。他只需要翻照戶籍一查,是不是混進來的細作就一清二楚了。”
韓彥點點頭,掃視一圈,見圍觀的群眾雖然都一個個的神情緊張地引頸探頭,使勁朝巷子里張望,卻并沒有騷動不安,便知這核對戶籍之事已經做完了。
“那細作是何模樣?有沒有人看到?”韓彥皺眉低聲問道。
“大家那時都還在睡覺呢!就算是有那早起的,黑燈瞎火的,有人影閃過也看不真切…”柳開低聲嘆道,咬牙切齒,
“這等奸邪之徒,人人得而誅之!要是真的被巷子里的鄰居們發現了,早就拼了命攔截下來了!”
戰爭無情,受其荼毒最深的還是這些邊地的老百姓,因此面對敵人時,他們比別處的百姓更加不顧惜自己的生命。
只有他們勇敢地沖上去,才能守住這一線防線,邊境安穩了,他們的親人朋友才能好好地活著。
韓彥點點頭,眉目肅然。
他理解柳開等人的憤怒,更知道要解決邊地的兵亂,單是抓住一個細作并不能解決問題。
如果朝廷再不振作強硬起來,任由瓦剌逐漸壯大的話,那在不久的將來,就只能是被動挨打,忍氣吞聲地將邊地和其上的百姓都拱手相讓了…
韓彥和柳開神情凜然,緊緊地盯著巷子口。
舒予和柳李氏也在低聲議論著這件事情,只不過比起男人的嚴肅凜然,她們更多的是后怕惶然。
“你都不知道,當時我還在睡覺呢,突然被刺耳的鑼聲驚醒,嚇得直接從床上彈了起來。
“還沒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就被扔了一件外衣進來。
“匆忙穿好,鞋子還沒有提上,就被你柳大哥連拉帶摟地拽出了門。然后就看見寒光閃閃的刀影一閃,黑甲衛士已經拔刀沖進了院子…”
想起當時的情況,柳李氏猶自心驚后怕不已。
舒予勸慰兩句,心中發沉。
這就是將來要交給小望之的江山啊,怎么能任由瓦剌細作橫行!
天光越來越盛,清水巷竄進了瓦剌奸細的事情也傳遍了整個康平縣城,驚怒交加的百姓們,都紛紛朝清水巷涌去。
康平縣兵馬都監王良親自帶隊,先一步將清水巷四周重重圍住,不許百姓靠近。
事關邊地安寧,這些百姓雖然又驚又怒又惶恐擔憂,卻還是聽從命令,只在外圍團團守著,沒有貿然往前沖,免得引起騷亂,給了敵人逃走的機會。
萬一瓦剌賊人僥幸沖破了官兵們的防線,逃了出來,他們還可以用身體擋住對方,用拳頭招呼他。
清水巷里除了馬靴踏地、推門開柜的聲音,一片寂然。
圍觀的百姓只覺得自己的腿都酸了,眼都花了,終于等到了一陣兵器交接的聲音,頓時一個個都精神起來,摩拳擦掌,死死地盯著巷子口,隨時準備助官兵一臂之力。
韓彥亦不例外。
當看一個全身黑衣的人捂著胳膊從里頭奔逃出來時,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沖了過去。
也幸虧他及時沖了過去。
快奔逃到巷子口時,只見那黑衣人揚手一揮,一陣刺眼嗆鼻的白霧騰起。
“咳咳咳…”
守著巷子口的兩個黑甲衛士下意識地側身瞇眼躲避,再回過神來時,賊人已經手腳敏捷地趁亂竄入被白霧嗆得一時騷亂的百姓中去了。
原來他根本就沒有受傷,剛才只是故意迷惑對方,好趁機偷襲逃跑罷了!
韓彥眉頭緊皺,雙手一探,用力一扭,將正趁亂躲在人群里忙著除去夜行衣的賊人一把扭住。
那是胳膊被卸掉的聲音。
那是膝蓋碎裂的聲音。
那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覺得鉆心的疼痛從四肢傳來,瞬間就冒出了一身冷汗,倒在地上,疼得渾身抽搐起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明明馬上就要順利逃出去了!
強撐著一口氣,那人抬頭想要看清偷襲自己的人。
然而迎接他的是一腳猛踹。
md,他的脊椎骨被人踩斷了!
那人身子一歪,徹底癱軟在地上,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