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今天逢集,鎮子上熱鬧著呢,反正家里也沒有什么事兒,不如咱們一起去趕集吧。”舒予提議,“前幾天處理好的皮毛,正好也可以拿去賣了。”
“那也行!”張李氏笑道,“這天氣越來越熱,等換了錢,正好給小望之裁兩件細布新衣裳。”
她自己織的土布又厚又硬的,大人穿也就罷了,小孩子皮膚嬌嫩,穿了會硌得慌的。
張獵戶也在一旁笑著附和:“還有街口的那家涼粉攤子,這時節也該支起來了,咱閨女最喜歡吃了。這回下去多買點,回來沁在涼水里,可以吃兩三天呢!”
“還有爹最愛的燒酒!”舒予挑眉,捂著嘴巴嘻嘻笑。
張獵戶瞪了她一眼,自己又忍不住嘿嘿地笑了,搖頭擺手笑嘆道:“行了,行了,上回喝醉酒算是我違約了,我保證下次不再喝醉了行不?”
說罷,又嘟囔兩句:“再說了,上次又不是我愿意喝醉的。要不是你韓大叔灌我,我能喝趴下嗎?”
舒予笑著搖搖頭,不跟他做這種無意義的爭辯。
“那我去給小望之換身衣服。”舒予笑道。
雖然衣服大多都是別人家找的舊衣服,就是新衣也都是素面棉布做的,尋常得很,但是要出去感激,怎么都得好好地拾掇一番。
說罷,就要揚聲喊正在后院玩耍的小望之回來。
韓彥眉頭一皺,旋即展開,若無其事地笑著勸阻道:“小望之還小,就不要讓他一起去了吧,省得操心。我和韓嬸子說一聲,請她先幫忙照看半天。”
獾子寨的人趕集,大多都是買賣完畢就回來的,很少閑逛,更別提是到飯館里吃飯了——純粹是浪費錢。
這樣算來,最遲午飯時候,他們就能趕回來。
舒予停住腳步,回頭笑道:“韓大哥,小望之如今都一歲多了,能走能跑的,又不要人抱著,有什么不方便的?
“再說了,他來獾子寨這么久,還一次都沒有去過鎮子上呢,也該多出去走走見見世面了,整日的拘在寨子里可不行。
“韓大哥不是也說過嘛,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秀水河子鎮雖然不大,更比不上京城人煙阜盛,但是總比獾子寨天偏地僻的好一些不是?”
韓彥心里發苦,他總不能說小望之的身份敏感緊要,如今得藏著掖著吧。
雖然獾子寨地處偏僻,離著京城山水迢遞的,事情又過去了那么久,趙貴妃未必會一路追查過來,但是,他并不想去冒這個險。
至少,也得等過些時日,等他有機會將周邊的環境都摸熟了,確定沒有危險了再說。
韓彥心里苦笑,剛要再分辯,張獵戶就在一旁幫腔道:“就是就是!一個大小子,你成天把他當成個姑娘拘在家里怎么能成!”
說罷,不由分說地揮手招呼舒予:“趕緊去給小望之洗把臉,換身鮮亮的衣服,咱們套上車,一起去趕集!”
小望之正是調皮的年紀,整理里在山林間玩耍嬉逐,衣服往往不到一個時辰就臟得跟從那灰窩里滾過似的。
平時跟著韓彥去學堂上學時還好一些,像今天這樣學堂休學,他一早就起來在院里院外東奔西跑的,一身衣服早就臟得幾乎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了。
舒予面對催促,卻沒有動,只是笑著看向韓彥。
她爹總覺得韓彥和小望之父子倆跟他們就是一家人,有時候忍不住就以長輩的姿態替韓彥做決定,這樣可不好。
“這樣不方便吧。”韓彥笑道,“他年紀小,又調皮,到時候別耽誤了大家的正事兒。”
“大家趕集不過是去湊熱鬧罷了,哪里有什么非辦不可的正事?”張李氏聞言笑著勸說道,“你放心,到時候我瞧著小望之,保準不耽誤你去翰墨齋買東西!”
學堂的事情是整個獾子寨的大事,可耽擱不得。
“就是就是!”張獵戶連聲催促道,“就聽你嬸子的!”
又支使舒予:“閨女,快去給小望之洗把臉,換身衣服!爹去套車,咱們一會兒就出門。”
張李氏則笑道:“那我這去收拾那些皮毛。”
說罷,轉身就去忙碌了。
事已至此,韓彥也不好再一味地勸阻下去,免得大家因此而生疑,只得對舒予笑道:“那就麻煩舒予妹子了。”
神色間卻難免有絲勉強。
舒予覺得詫異,不明白只不過是上街趕個集而已,韓彥有什么好推三阻四不放心的。
但是轉念一想,能夠理解,父子倆相依為命,韓彥將小望之看得重一些也是正常。
“哎!”舒予脆聲應了,笑著高呼正在后院玩耍的小望之,“快回來洗臉換衣服,咱們一會兒趕車去鎮子上趕集!”
小望之聽得要帶他出去玩,立刻歡呼著從后院跑回來。
靛青色的夏衫上沾了水,還滾了一身泥,臉上也是這里黑一塊那里臟一片的,活像只臟兮兮的小花貓兒。
“小花貓!”舒予彎身抬手輕輕刮了下他的鼻子,又直起身子,拉著他黑乎乎的小手,笑道,“咱們走洗臉換衣服。”
“好!”小望之仰面脆聲應道,兩只圓溜溜的大眼睛歡喜成了小月牙。
歡歡喜喜、蹦蹦跳跳地拽著舒予往屋里走。
韓彥看著這樣歡喜的小望之,眼底也浮上了一層笑意。
有一點張大叔和舒予說得沒錯,小望之不能一輩子都拘在獾子寨這一方狹小的天地。
潛龍在淵,除了隱忍,還要蓄勢待發,以便相時而動。
出去走一走、看一看也好,將來要問鼎天下的人,總不能一味坐井觀天。
更何況,在不久的將來,秀水河子鎮將會成為大周離瓦剌最近的一座重鎮。
作為大周未來的天子,此等邊防重地,小望之怎能不了若指掌。
等到張獵戶套好了車,趕到院子里時,大家都收拾好了。
小望之小臉兒白白凈凈的,換了一身干凈的青色細布夏衣,歡歡喜喜地坐在車轅上,拿著鞭子甩來甩去地玩耍。
卻因為人小勁兒不大,又不得要領,鞭子每每都胡亂落在了他自己的臉上。
倒也不疼,反倒逗得小望之哈哈大笑,一面瞇著眼睛躲避著,一面將手里鞭子耍得更歡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