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涕淚縱橫,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前方,仿佛在看一個久別的愛人…
李績駕筏飛速接近中,以他目測,還只需要三天,他們就將沖入蔚藍大氣層。
最后的三天!
他沒有打擾塵緣,這個時刻,這杯老酒只能由老道獨自品嘗,他只需要負責守護在一旁就好。
感傷是屬于塵緣的,他負責安全,清除一切障礙!
蔚藍的領空出人意料的靜寂,沒有任何人類修士活動的跡象;這在李績的意料之中,因為當初塵緣離開蔚藍的原因,就是蔚藍靈機衰竭,無以為繼;計算時間,那大概是不到二千年前的事,那時的塵緣剛被天道懲罰,境界降到了真君不久,因為本身道途已斷,所以就負責真空圣門一些最危險的掃尾事宜。
然后就是在某種意外之下被卷入空間裂縫,在空間裂縫中兜兜轉轉,虛擲生命,直到從流亡地跌出來被逆天宗逮到,這時的塵緣,境界剛剛降到元嬰!
二千年前,蔚藍星上靈機已經到了修士們不得不大舉撤離的地步,那么二千年后這里會變成什么樣?也就不言而喻了!
在修真歷史長河中,二千年不過是短短一瞬,但對一個靈機在加速衰竭的星體,二千年卻是一個足以改變很多的時間,比如,進入末法時代。
這也就能解釋為什么在蔚藍領空感受不到一個修士的存在,因為在蔚藍,靈機已經不支持它孕育出元嬰修士,也許現在在蔚藍境界最高的就是金丹,甚至是筑基!
也不會,或者是很少再有虛空浮渡的修士會來到這個星體立足,宇宙星體無數,有靈機存在的也是無數,有正處于孕育期的,生長期的,也有鼎盛期的,衰減期的,其中修士最不愿意駐足的,就是衰減期的修真星體,
因為,這樣的星體它沒有未來!最終,隨著時間的流逝,終將成為一顆凡星!
蔚藍很美麗,但同樣美麗,甚至更加美麗的星體在宇宙中有無數;它的特別,只是針對某一部分人來說,比如塵緣!
塵緣自能眼見自己魂牽夢繞的母星起,就一直貼著舷窗佇立不動,李績也不去打擾他,這是老頭自己的時間,自己的回憶,自己的感傷…現在再像之前那樣沒大沒小的調侃,不合適。
他專心把神識擴向蔚藍周邊空域,試圖找到哪怕一絲一縷的修真痕跡,比如,飄蕩的廢舊浮筏,遺棄的仙宮仙城,天體異象上可能留下的人工痕跡,可惜,什么都沒有。
這也不奇怪,當一個修真星體的修士在整體撤離之后,隨之而來的就一定是嗅著氣息的星盜們,他們是最稱職的搬運工,會搬走所有門派留下的東西,如蝗蟲過境,片葉不留;
星盜會來了一波又一波,大型的,中型的,實力最弱的,拿走每一件和修真有關的東西,甚至包括門派建筑上稍微值點錢的一磚一瓦!
等星盜們折騰完,這里會成為探險者的天下,尋幽探勝,覓府索境,開始尋找門派可能留下的,隱藏的傳承;因為總有一些對未來不具信心的勢力,為防虛空中全體覆沒,就會在界域中找個隱秘的地方留下傳承備份。
這樣來回折騰,星盜,探險者,過路旅人,耕犁一樣在這個美麗的星體上耕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這里再也不見任何修真歷史留下的痕跡,
這就是每個修真星體衰竭時都會經歷的一個過程,殘忍而無奈,再過數千年,當星體上連筑基修士都不能生成,星盜,探險者也不再光顧,紅塵世界行走的道士大都變成掛羊頭賣狗肉靠耍戲法魔術來騙碗飯吃時,誰又還記的曾經的蔚藍,還是一個強大的修真星體?
政權開始出現,爭伐開始頻繁,輝煌的凡人歷史正式拉開帷幕!
心中感嘆著,藍色的星體離他們越來越近,李績可以感覺到,這個星體上曾經的天地宏膜已經消邇不再,這意味著蔚藍上的靈機已不能維持天地宏膜龐大的需求。
修真星球的終點,末法時代!
在宇宙中游蕩的這數百年,他曾經去過無數的星體,有靈的沒靈的,信仰的無信的,但一個沒落中的修真星體這還是頭一次見識;也正是這種還沒抵達的荒涼,讓他完全理解了眾星諸派為什么豁出性命也要在五環界謀得一席之地的原因。
這是個正確的方向,他們只是選錯了目標,選錯了時機罷了!
但自前世穿越而來的他,卻并不覺得這就是世界的末日,也許就是一個嶄新世界的開始呢?如果蔚藍能如他前世的母星那樣,在凡人的基礎上建立一個工業文明的輝煌,也未必不能在這個修真世界中生存下去。
這只是美好的夢想,他也知道,在修真世界中,這一切將永不可能發生!
最后一天,李績沒有回頭,只是輕聲道:“前輩,你覺的咱們在哪個位置進入蔚藍比較合適?
呃,我的意思是,您有沒有特別想去,想第一時間看到的地方?比如真空山門?”
身后的塵緣沒有回音,意識到什么的李績強忍悲痛,最后這幾天他特意讓神識避開老道,就是為了給他一個完全私密的空間,可以縱情發泄淚流,浮筏就這么小,如果有可能,他甚至會出去虛空,給老道一個完全屬于自己的空間。
所以,老道的情況,哪怕他這個近在咫尺的元神也沒有發覺…
“或者是你的家鄉,或者是你結識頭一個姑娘的地方?我猜你肯定有,只是不好意思說而已,也是矯情…”
李績繼續說下去,也不管塵緣還能不能聽到,
“不管怎么樣,也總算是看到了蔚藍,這么想的話,我也算是完成了我的言諾了吧?
本來我還一直在擔心,如果你看到蔚藍現在這個樣子,會不會傷心?又怎么面對數千年前的舊景?
現在好了,不用擔心了…
這樣走,也很好…”
塵緣沒有回答,因為就在這幾天中,在蔚藍變的越來越清晰,距離越來越近,家鄉的氣息越來越濃時,這個曾經境至衰境的人杰,在放下心中數千年的執念后,終于支持不住,泯然而去…
沒有天象,也沒有臨別贈言,該說的話早已說完…
對塵緣來說,萬年修行終于劃上了句號,也不知最后留在他心里的,是解脫?還是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