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芾上位后,鍛造了一批神皇令。
和司馬賢的神皇令不同,司馬芾的神皇令造型…很奇特。
兩尺四寸長的一根玉幡桿,通體潔白細膩,桿子頂部是一尺二寸高的一尊小小人像,正是袒露膀子,炫耀渾身雪花般皮肉的司馬芾造型。
如此造型的神皇令,據說皇族符寶司下轄的宮廷大匠,在鑄造這神皇令的時候,也忍不住破口大罵‘昏君’。實實在在是,這樣的神皇令,代表神皇親臨無上大權的神皇令,實在是太羞恥了!
巫鐵也莫名的面皮發燒。
握著司馬芾連同圣旨一起送來的神皇令,巫鐵只覺手掌燒得很,很想將這根攏共三尺六寸長,通體潔白細膩的玉幡桿造型的神皇令丟在地上喂狗。
可是狗也不會吃這玩意吧?
看著站在神皇令桿子頂部,神氣活現拗姿態的司馬芾雕像,巫鐵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他騎著一頭龍馬,左手舉著神皇令,右手握著司馬芾的圣旨,順著安陽城的大街快速的向前行進。在他身后,大隊身披重甲的東苑禁軍黑壓壓的猶如潮水一樣淹過大街,大街兩側的屋頂上,無數動作敏捷的木精靈急速的跳躍前行。
在空中,三十六條四靈戰艦組成軍陣,帶著數百條大型艦船,猶如烏云蓋地,在離地千丈的空中,緊跟著地面上的大隊人馬行進。
安陽城有極強的禁制,任何人、任何軍械都不可能在安陽城的上空飛行。
可是巫鐵麾下的東苑禁軍,數百條戰艦堂而皇之的飛過安陽城的上空,目睹這一幕的無數將領、文臣無不在心頭打了個哆嗦——司馬芾這廝,居然放開了安陽城的城防大陣的權限,讓玉州公‘霍雄’麾下軍隊,獲得了在安陽城上空飛行的特權。
好些將門子弟站在自家屋頂,看著千丈高空緩慢飄過的戰艦,臉色陰沉得厲害。
只有他們才知道,在安陽城這座被大陣重重疊疊覆蓋的巨型都市,這些高懸空中的戰艦意味著什么。
這代表著,就算是胎藏境巔峰甚至是半步神明境的高手,都只能站在地上挨揍。
這些戰艦只要懸浮在空中,就能毫無壓力的猛轟地面上的敵人。就算是金剛鐵人,也扛不住艦隊的炮火齊射,饒是金剛不壞之軀,也會在戰艦的持續炮火中化為鐵水。
自從當年東宮之變后,已經有整整六千年,沒有一條戰艦能夠飛過安陽城了。
好些將門老人陰沉著臉,皺著眉,看著這支規模不大的艦隊正前方的那三十六條巨艦——三十六條四靈戰艦呵,那么獨特的造型,那么龐大的身軀。
一如六千年前,只有皇家最信任的禁軍,才有資格在安陽城的上空翱翔。
那時候,那些皇家禁軍的艦隊最前方,總會出現四靈戰艦的身影。
那時候,大晉神國的皇權還處于巔峰狀態。
那時候,大晉神國的國勢,也依舊很強盛。
如今,大晉接連出了兩個極品昏君,而四靈戰艦,卻又一次的出現在眾人頭頂。
一名趙氏將門的長老站在自家高樓的樓頂,看著緩慢飄過頭頂的四靈戰艦,低聲的咕噥了起來:“釜底游魚,還掙扎個什么?唔,得好好合計合計,若真個能封王,或許…”
巫鐵帶著大隊人馬從軍部正門路過。
軍部門前,數千身披重甲的精英將領嚴陣以待,數十名身穿血色長衫的軍部差役,在軍部正門前的廣場邊緣一字兒排開,他們手持血色長棍,見到巫鐵的第一句話就是:“過線者死!”
巫鐵勒住了坐騎,站在這數十名差役組成的警戒線前靜靜的眺望了一陣。
軍部大門前的數千將領齊齊向前踏了一步,低沉的咆哮了一聲,一股慘烈的殺意撲面而來,猶如一股大浪撲向了巫鐵。
巫鐵冷笑了一聲。
他身后的東苑禁軍們氣息比起這些軍中戰將,還是弱了一截,畢竟其中絕大部分官兵,只是玉州諸多豪門大族的私軍整編而成,沒有上過真正的戰場,未免就顯得太弱了一些。
倒是那些木精靈齊聲長嘯,一道道青色狂風呼嘯而起,化為一道巨大的龍卷擋在了巫鐵的面前,將那些戰將凝成的煞氣輕松抵擋在外。
巫鐵帶了數十萬木精靈進城,如今大群木精靈騰空而起,手持短弓鎖定了軍部衙門。
軍部的正門突然開啟,幾個身穿深紫色長袍,腰扎玉帶的軍部重臣肩并肩走了出來。
他們站在軍部正門前,陰沉著臉看著懸浮在空中的數十萬木精靈。
這些木精靈組成的軍陣綿延十幾里,黑壓壓的一片好不驚人。幾個軍部重臣的臉色都很難看,不僅僅是東苑禁軍的戰艦,甚至是東苑禁軍的普通士卒都能騰空飛起。
這些本來就動作敏捷的木精靈,加上他們能夠自由飛行,再加上他們的驚人箭術,這是一支極可怕的戰力。
幾個軍部重臣迅速判斷出來,如今的安陽城,沒有任何一支力量,是這些木精靈的對手。
哪怕數量是他們的十倍、百倍,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人家能飛啊,居高臨下的箭雨覆蓋,打不死你也能生生磨死你,你能怎樣?
只不過,軍部的面子不能丟啊。
一名長須垂到小腹的紫衣老人緩緩舉起了右手,軍部衙門內,就有低沉的機括聲響起。大晉神國的軍部衙門,可不僅僅是日常辦公的所在,更是拱衛皇城的一座戰爭堡壘,里面的各種機關、禁制,重重疊疊不知道有多少。
曾經有大晉的軍中大將吹噓,就算大魏、大武的大軍聯手圍攻,單單軍部衙門一地,都能輕松抵擋兩國大軍數十年之久!
或許有吹噓的成分,但是也能看出這座軍部衙門有多強悍。
巫鐵聽到了那些沉悶的巨型機括發動的聲音,他笑了笑,向幾個臉色陰郁的軍部重臣點了點頭,淡然道:“本公,過些日子,去向左相請安。今日本公有皇命在身,所以…就不叨擾了。”
笑了笑,巫鐵拍了拍坐騎,龍馬發出歡快的長嘶聲,歡快的小步跑起來。
從軍部衙門正門路過,拐過一個街角,順著剛剛擴寬的大街向前行進一陣子,路邊有一片宅子,正是皇城兵馬司衙門所在。
巫鐵輕喝了一聲,龍馬在皇城兵馬司門前的小廣場上停了下來,踢踏了幾下蹄子,龍馬打著響鼻,轉過身正對住了皇城兵馬司的正門。
巫鐵身后,大隊大隊的東苑禁軍猶如潮水一樣涌來,他們迅速布滿了整條大街。兵器和甲胄不小心磕碰在一起,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偶爾還有火星濺起。
三十六條四靈戰艦懸浮在了皇城兵馬司的上空,突然一聲鳳凰鳴叫傳來,三十六條戰艦吞噬天地元能,在巨大的船體兩側凝聚了一對對巨大的火焰翅膀出來。
巨大的火焰羽翼張開,烈焰升騰,高溫翻卷,皇城兵馬司上空頓時成了一片火海。
木精靈們輕快的跳躍而來,他們迅速占滿了巫鐵身后大片街區的屋頂,更有好些木精靈腳踏流風騰空而起,在空中擺開了層次分明的齊射箭陣。
“烆王司馬度何在?”巫鐵帶著一絲羞恥之色,將那玉幡桿造型的神皇令偷偷摸摸的藏在了身后,然后高高舉起了右手的司馬芾圣旨:“陛下有旨,皇城兵馬司,從今日起,由本宮掌握,還請烆王殿下交出一應的印璽、公文、令牌、令箭,和本公做一個交割罷?”
“還有,皇城兵馬司所轄的三苑、十二衛禁軍的禁軍名冊、軍餉賬本、器械輜重的調撥文書等等,也請烆王殿下交出來。此乃軍務,還請烆王殿下不要拖延。”
皇城兵馬司大門緊閉,里面鴉雀無聲。
巫鐵跟著胡老爺的大隊人馬去搜刮先天靈寶的那一段時間,安陽城大亂,景晟公主被人陰了一把,她‘掌握’的禁軍當中,有大群禁軍叛亂,在安陽城內燒殺搶掠,鬧出了天大的風波。
事后,景晟公主被下獄,原本的皇城兵馬司大統領煊王司馬奕被奪職,新的皇城兵馬司大統領烆王司馬度,他是令狐氏的姻親,他的一位側妃,是令狐氏的族女。
曾經奪了巫鐵功勞,還坑他去西南大澤州的司馬侑,就是烆王司馬度和令狐氏族女所生的王子。后來司馬侑在西南,又被巫鐵坑了個體無完膚、慘兮兮的。
所以司馬度和巫鐵,實實在在有著巨大的矛盾。
而司馬度,所有人都將他劃為令狐氏一黨,他對司馬氏皇族的忠誠度,著實沒有幾分。
巫鐵靜靜的等了一刻鐘,然后他又一次提高了聲音,重復了自己之前的那一番說辭。巫鐵中氣十足,加上催動了一絲法力,故而他的聲音很輕松的傳遍了方圓數百里地。
軍部衙門的墻頭上,又有一排排的軍部官吏爬上墻頭,探頭探腦的朝著皇城兵馬司的衙門張望著。
皇城兵馬司衙門里,依舊是鴉雀無聲,就好像這完全是一座空院子。
可是巫鐵知道,自從當日決定重編三苑、十二衛禁軍后,皇城兵馬司不僅僅是辦公的衙門擴張了許多,就連日常輪值的官吏數量,也暴漲了百倍不止。
如今的皇城兵馬司,日常總有上萬文職官吏在內輪值,加上其他供人驅策奔走的差役、護衛等等,總數得有兩三萬人,儼然就是一座小鎮子。
里面一點兒聲音都沒有,自然不可能是沒有人,而是不愿意搭理巫鐵罷了。
巫鐵嘆了一口氣,他又等了一會兒,然后他終于很羞恥的,將司馬芾這廝新鑄造的神皇令高高舉起:“神皇令在此,如陛下親臨,爾等…真個要抗命不成?”
這一次,皇城兵馬司院子里終于有了動靜。
厚重的大門微微開啟,一名青衣小帽,做家奴打扮的枯瘦老人從門縫里走了出來,他重重的咳嗽了一聲,顫巍巍抬起頭,朝著巫鐵搖了搖頭。
“大統領有命,陛下此乃亂命,為神國萬萬年基業計,大統領不敢領命。”
枯瘦老人的三角眼里閃爍著詭譎的光芒,他幽幽說道:“大統領說了,玉州公霍雄,幸進之臣,奸佞之臣,禍亂天下之臣…皇城兵馬司事關皇都安危,是萬萬不能…”
高空中,站在一條四靈戰艦船頭的裴鳳突然睜開眼,右手一柄黑槍噴出滾滾黑色魔焰,右手猛地舉起,猛地一槍朝著枯瘦老人投擲了下去。
一抹黑光激閃。
枯瘦老人身上突然爆發出胎藏境巔峰的氣息,而且他身邊有七種道韻閃爍,狂風翻滾,濃霧彌漫,更有一縷縷奇光縈繞,他身邊的虛空波動虛浮,迷離變幻猶如夢境一般。
這老人,分明精通遁法、幻術,他領悟的大道也和遁法幻術有關。
所以,他膽敢出門挑釁巫鐵,無視巫鐵身后規模龐大的東苑禁軍。
只是…
昨夜巫鐵回去東苑后,那小六壬生幻秘魔體,直接被他送給了裴鳳。此刻裴鳳依仗秘魔體之力,儼然在神明境中,也是極其強悍的存在。
黑槍洞穿老人的身體,老人還沒能挪開一步,黑色魔焰翻滾,老人頃刻間被燒成了一縷青煙。
四靈戰艦船頭,裴鳳有點驚然的看了看自己雙手。
那老人的氣息如此強橫,以裴鳳自身的修為,根本不可能是那老人的對手,老人的氣息剛剛出現時,裴鳳就有所感知,她絕對不可能是那老人的對手。
可是真個一出手,這老人宛如小雞仔一樣,毫無反抗之力被裴鳳抹殺。
裴鳳雙目中光芒閃爍,帶著一絲波光掃過坐下方街道上坐在龍馬背上的巫鐵,紅唇微翹,露出了一絲迷人的微笑。
隨后,裴鳳好容易板起臉,厲聲喝道:“司馬度,你真要違抗圣旨?”
裴鳳右手向下一揮,右掌一抓,插在皇城兵馬司門前的黑槍猛地噴出一團黑炎,‘轟’的一聲,皇城兵馬司剛剛重修沒多久,規模恢弘宛如一座城門的大門樓子就在黑炎中化為一縷青煙飄散。
裴鳳下手,可比巫鐵暴力多了。
巫鐵呆了呆,低聲罵了起來:“敗家婆娘,這大門樓子,以后還要咱們自家出錢修呢…欸?”
巫鐵突然冷笑了起來:“司馬度,你真個,要玩命么?”
裴鳳一擊破碎了皇城兵馬司的大門,就看到皇城兵馬司內,一座座樓閣中幽光閃爍,不斷有身披重甲的精銳戰士從樓閣中沖出,迅速在一處處院落、一處處游廊中結成了陣勢。
“玉州公霍雄…本王乃皇族出身,這大晉的天下,有本王的一份,所以,本王要對大晉的天下負責啊!”
司馬度的聲音從皇城兵馬司深處傳來。
“陛下年幼,無知,免不得被奸臣蠱惑,作出禍害天下的事情。所以,我們這些天潢貴胄,得幫陛下盯著點,盯著這大晉的家當,不能被奸臣給禍害了啊。”
“霍雄,你就是奸臣!”
“想要皇城兵馬司的大權,你得從本王的尸體上,踏過去!”
巫鐵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很燦爛的笑了起來:“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好了!”
巫鐵頭頂一股黑氣沖出,大武神國鎮國神器黑天鼎呼嘯著沖起來數萬丈高,然后筆直的從高空俯沖下來,重重的轟在了皇城兵馬司的院子里。
只是一擊,半個皇城兵馬司盡成粉碎。
空中,裴鳳的眼角劇烈的跳動了一下:“我是敗家婆娘?你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