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景凄清,散風吹拂,揚起如墨長發飛舞,烈烈黑袍鼓動。
項央單人孤刀行于蒼茫雪道之中,身影時隱時現,掩藏在風雪間,踏步如飛,縮地成寸,方向正是大雪嶺主峰,紫云烽。
多日來的明察暗訪,詢問過楚滄瀾的生身父母,走訪了奇遇所至的山谷,又在民間聽說有關山谷的傳奇軼事,半猜半蒙,有了些頭緒,正要通過薛曼筠求證一番。
“當日我留在木梳中的一絲元神之力爆發,借機藏身于薛曼筠的身上,希望她還沒被這個“楚滄瀾”發現。”
雪竹林,木屋之內,薛曼筠素衫緊身,不施粉黛的面龐時而漲紅,時而青白,雙手在胸前掐捏印訣,導氣歸元。
在口鼻之外,有晶瑩如白沙的靈氣隨著呼吸吐納而伸縮膨脹,點點滴滴融入薛曼筠的身體,仿佛甘霖潤澤旱地,修補上次受損的身體。
“呼。”
薛曼筠停止運功,見到蝶紋靠背椅上的凝雪瞳孔渙散,雙目無神,顯然魂游天外,暗暗搖頭。
事發至今,凝雪還是沒有從傷痛與打擊中振作起來,然而對于一個過去仰仗父親權勢而嬌蠻任意的少女,她又能苛求什么呢?
忽的,木屋外的雪竹林卷起一陣簌簌的竹節搖擺聲,纏繞在竹節上的風鈴更是叮當作響,清靈澄澈,悅耳同時又帶著急促。
“嗯,有人來了,是他還是他?”
薛曼筠眼中煞氣一閃而逝,兩個他,對她同樣陌生,但意義卻截然不同。
前一個他,是她希望的那個黑衣人刀心,也許借助此人,她能向那個冒牌的楚滄瀾報仇,對于雪嶺的損失能降到最小,不必走最后一步。
而后一個他,則是她眼下不希望面對的“楚滄瀾”,此人來歷莫測,武功高強,又果決狠辣,一旦發現她的蹤跡,不但自己性命不保,恐怕還會連累凝雪。
正凝神之間,一縷盤旋鋒銳的勁風吹動房門,薛曼筠并指為劍,氣出丹田,就要施展玉石俱焚的招法,見到了黑衣負刀,以真面目顯露的項央緩步走進。
一瞬間的失重,薛曼筠收回蓄勢待發的一擊,眼神恍惚,鼻子一酸,仿佛回到了小時候上山學藝,初次見到師父時的情景,那股子的安心的感覺,幾乎是一模一樣。
而就在項央露面的同時,坐在靠背椅上的凝雪突然軟了下來,癱倒在大椅上,無聲無息卻又突兀,嚇了薛曼筠一跳。
等聽到凝雪舒緩規律的呼吸,知道只是昏迷沒有大危險,薛曼筠才松了口氣,下榻朝著項央深深行了一禮,面容肅穆,
“曼筠無禮,前次險些誤會了前輩,還請寬容大量,原諒我的無知。
我的師弟滄瀾,果真如前輩所說,已經換了一個人,肉身依舊,元神不在。”
上次項央不告而入,使得薛曼筠對他態度冷淡,七分惡意,兩分殺意,還有一分半信半疑,今次看來,是她有眼不識泰山,錯把好人當惡徒了。
“不必如此,我只想問一下,你對這個楚滄瀾了解多少,是否知道些蛛絲馬跡?”
項央抬手虛扶,一抹氣勁托著薛曼筠起身,極為渴盼的問道。
薛曼筠眼下將項央當做驅虎吞狼中的虎,視其為倚靠,自然不敢隱瞞,將這段時間楚滄瀾的所作所為,以及她的猜想,還有雪嶺山翁死亡的前因后果一一道出。
這些信息對于項央而言更加佐證了心中的猜測,其中有關雪嶺山翁之死,則是讓他分外意外,又覺得符合常理。
“前輩莫非心中已經有了頭緒,知道這人的來歷?”
薛曼筠眼見項央若有所思的模樣,心中一動,頗為渴切的問道。
事到臨頭,可說是生死大仇,結果連對方的真實身份,來歷都弄不清楚,豈不是顯得很可笑?
“不錯,有了些頭緒,這些天我查訪之間得到一些消息。
你師弟楚滄瀾出生即不凡,其母感冰龍入懷,更天降暴雪,便傳言是你大雪嶺某一代山主轉世,是也不是?”
項央心情大好,開懷順暢之余,又多了些耐性。
“是,這件事是我師父所說,應該不會有假,難道是師弟的前世記憶恢復?”
薛曼筠想到這個猜測,心中忽的一痛,因為如果真是這樣,楚滄瀾就還是她的師弟,只不過因為多了些陌生的記憶,而改變了心性,真是如此嗎?
不過聯想到她師父臨終所言,又覺得有些不對勁,畢竟她通過凝雪口中得知,雪嶺山翁的殘余元神曾說出現在這個楚滄瀾是奪舍重生之人。
“錯,錯,錯,大錯特錯,因為天降暴雪為真,冰龍入懷卻是托詞。
我以攝魂大法問過楚滄瀾的生身母親,她當年感夢的不是冰龍,而是雪嶺,只不過被你師父嚴詞誘導,這才改口,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薛曼筠搖頭,冰龍也好,雪嶺也好,都只說明楚滄瀾得天獨厚,又有何區別?
“所謂世間萬事萬物,都有其靈魂,血肉之軀有,但其實,山川河流,自然造化也有。
你師弟楚滄瀾真正的身份不是雪嶺山主的某一代轉世,而是現在腳下這座大雪嶺的一絲精魄轉生,這才是真相,也是你師弟氣運無雙,天地垂青的由來。”
項央過去一直不理解,不過是早年前一個過氣的高手轉世,天下又不是沒有,為何只有楚滄瀾氣運如此昌隆?
后來查探間明悟這一點,才想的通透,高手轉世雖然有前世積累,但還算不上得天獨厚。
只有楚滄瀾這等山川精靈托生,才夠的上老天爺保駕護航。
一個人的氣運,又如何與這綿延萬載的雪嶺相比?天地之別不足以形容。
“你師弟曾被人灌頂一身冰魄神功,這你應該清楚,我懷疑他現在的狀態應該就是那具尸體搞的鬼。”
項央的推測令得薛曼筠心臟狂跳,震動不已,師弟出身竟然如此的非凡,難怪師父寵愛有加。
隨即又升起一個疑問,那具尸體修行的是極為精純浩瀚的冰魄神功,莫非也是某一任的雪嶺前輩?
這倒也說得過去,畢竟看他現在所作所為,除了謀害了自己的師傅與滄瀾,對于雪嶺的確稱得上鞠躬盡瘁。
“你放心,此人應該和你雪嶺應該沒有關系。
那具尸體是你雪嶺的高手,但當時和他大戰的之人,卻是另有來歷,我懷疑他,嗯?來的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