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的驚呆中,王玥在下貴妃在上,兩人幾乎是前后摔倒在地。一瞬間的靜謐…
貴妃,推倒了安王側妃!——所有人的認知!
怎么看,都是王玥的阻撓激怒了貴妃,而后貴妃與王玥一言不合,貴妃惱火,威脅在先,圖謀在后,開口驅散眾人不成,最后直命下人擋住視線,隨后暴戾出手,直接推倒了人泄恨…
畢竟貴妃的手抬起伸出是他們都看見的。
畢竟貴妃的手被王側妃抓了個現行是他們都看見的。
畢竟王側妃直揪人心的痛喊始終都還縈繞在他們耳畔。
畢竟他們都瞧見貴妃推了第一下,王側妃失了平衡后,還又再次伸出了手。呵,那后手不是用來補上一擊,難不成還是去救人的么?
畢竟,此刻被壓制在下邊,死去活來的是王側妃,可貴妃娘娘整個人都好好的!…
程紫玉第一個喊出了:“來人!貴妃娘娘眾目睽睽下推倒了王側妃!”
她不先喊這一聲,有誰敢先站出來?她不先入為主,豈不是白白錯失了良機?她不先蓋棺定論,難道還給貴妃機會翻盤嗎?…
如半夜驚雷,這一炸,終讓看好戲的眾人也再淡定不下去了。
現場頓時炸鍋大亂!
尖叫聲也開始此起彼伏…
“不是不是,我們娘娘沒有推她!我們都瞧見了。是王側妃假摔。”
“對,她根本就沒事!王側妃是裝的。我幾個可以作證!”
“你們別被她給騙了,王側妃你好惡毒,竟敢栽贓我們娘娘!”
“我們娘娘素來心善明理,給魏小姐既找御醫又送東西,怎會推倒王側妃?而且是眾目睽睽,我們娘娘能做那樣的事?”
貴妃的幾個人一下反應過來,你一言我一語,第一時間做了認定。
沒錯!
貴妃也連連點頭,此刻她也是這么想的,王玥肯定是裝的!
就說嘛,這個胎對她而言這么重要,怎能拿來冒險。這個賤人的胎說不定從一開始就是穩定的,是為了留在太后身邊,才弄得那么險象環生的!
她故意這么一摔,一定是想要一舉多得。
既謀得太后關注,又幫了魏虹,還惡心了自己,所以她才假摔,一定是的!
貴妃定了定心,收起慌張,擺出了義正辭嚴。
“本宮根本就沒有推人!這個王玥是在作假!本宮要傳御醫,本宮要揭穿你!本宮要治你個謀害之罪!你這個賤人!本宮要稟明太后,將你逐出宮去!你若此刻趕緊起身跪地磕頭,向眾人言明事實,本宮或許還會手下留情。松手,松開本宮!到這個時候你還要誣賴本宮不成!”
所有人都不管不顧圍來。
無助可憐的王玥進入了所有人的視線。
她整個人都縮作一團,一下下打顫。她面色慘白,瞳孔緊縮,整個人身上帶著的都是絕望和痛苦的氣息。
可即便是此刻,她單手捧著肚子,另一手則依舊死死抓著貴妃。
貴妃則惱羞成怒甩著手,目露兇狠惡毒在喊著“放手”…
王玥不知是痛還是不會開口了,只一味堅定將視線鎖在了貴妃身上。那眸子決然帶恨,布滿血絲,全然是一種不屈不撓的堅持。
事實相比在大喊大叫,惡人先告狀的貴妃,王玥如此這般無言的控訴,給人的感覺更強烈,更叫人揪心。
此時此刻,如此地步,還在被人欺辱,縱是御花園里經過的貓貓狗狗,也只會覺得王玥是個受害者。
猖狂如貴妃,簡直是魔鬼!
可哪怕這個時候,貴妃還在罵罵咧咧,還在推搡王玥的手。
“你聾了嗎?本宮讓你放手,讓你起來!否則除了謀害罪,本宮還要治你大不敬之罪!你松開!還愣著做什么,還不來幫忙!”
如意和嬤嬤上來幫忙,一個推著王玥手,一個掰著王玥指,可王玥指骨發白還不肯松。許多人看著她如柴無肉的指骨,看著她脖間爆起的青筋,看著她一對三的堅持,忍不住紅了眼睛勸阻起來。
可主仆幾人幾乎將王玥團團圍在了中間。
隨著程紫玉一聲高喊的“住手”,王玥不敵三人,貴妃終于得以解脫,而這一瞬的王玥,則重重倒地了…
所有人連連抽氣,若之前貴妃如何推倒了王玥,他們只是看了個大概,那么剛剛這主仆幾人合力掀開的一下,卻是他們親眼所見,抵賴不得!
“貴妃跋扈簡直叫人嘆為觀止!”程紫玉搶先一喝。
香兒風一般沖在了最前面,淚流滿面一把推開了貴妃的人,將王玥抱在懷里連喊救命。眾人趕緊上前查看王玥,隔開了貴妃幾人…
至于魏虹,早已傻在了原地。
剛剛的一番拉扯,她也被帶著坐到了地上,此刻只知呆呆看著王玥,流淚滿面。
究竟幾個意思?王玥,為了將自己從貴妃里救出來,所以…
魏虹懵了。怎么可能?她開始迷糊,表姐究竟是自己倒下的,還是被推倒的?表姐是為了王家魏家,而對抗上了貴妃?不管怎么說,似乎都是為了自己。可自己的表姐自己知道,怎么會是這么個好人?難道是自己的判斷有錯?自己小人之心?自己惡毒待人了?…
一時間,魏虹的整個世界都亂了。她有幾分茫然。那此刻的自己,是玨王府的仇敵?還是玨王府的女人?…
相對迷茫的魏虹,貴妃已經鎮定下來了。
“你們一個個咋呼什么!說了這王玥就是裝的!都給我閉嘴安靜點!御醫來了一看便知有沒有事!本宮既然許下了王側妃沒事,這就是沒事!”貴妃想著,得趕緊先用威勢將狀況穩定下來,不能由著這幫人胡說八道。
“還有你!”她手指香兒。“你再敢嚎,本宮就撕了你的嘴!”
“主,主,主子…”如意開始發抖,低低扯了貴妃的袖子。
“做什么!”
“血…有血。”
王玥身下的綠地,正被深色浸染,隨后成了暗暗的紅褐色。
紅色漸漸鋪開,那暗沉頓時給在場所有人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王玥的眸子正以可見之速暗淡下去,可即便如此,她依舊一眼不眨,一動不動盯住了貴妃。
而那發抖越來越厲害的手指,依舊只對向了貴妃。這顫抖的控訴,配上她煞白的臉和一地的血,觸目驚心…
貴妃痛罵的言語戛然而止。
真的?竟然是真的?
這個時候如被雷劈中在原地的,成了她!想不明白!怎么可能!
有生產過的宮妃上去一瞧,驚叫出聲:“快啊,去請御醫啊,不得了了,羊水也破了,情況緊急啊…”
“先最好不要移動,待御醫看過再說。”
“這個狀況,是不是得要催產啊?”
“是吧?估摸止血催產要同時進行了。孩子得趕緊生下來,要不然,只怕要胎…”
眾人抽氣連連。
誰都懂了,生不下來,就是胎死腹中,一尸兩命。
眾人皆一臉關懷。
有后妃忙著出謀劃策,也有人張羅去自己宮里拿參片…
此時的程紫玉已經在安排了。
“你們三個去御醫院請御醫,有幾個都請來,用我的名號!最快的速度!”
“你們三人去附近的宮宇借轎輦。”
“你們三個找最近的宮中借絨毯披風之類過來給王側妃擋一擋。”
“你們三個去向太后通報。”
“你們三個去找皇上!記著,當眾所為,眾目睽睽,定要據實相告!”
程紫玉在第一時間已指派了幾個內侍。
之所以都是三人,一來增加說服力,可以使請的人最快速度過來。二來鬧出大聲勢,要弄個闔宮皆知,絕不能讓貴妃有機會掩蓋和糊弄過去。三來是防止內侍中有誰的人,誰的耳目,怕叫人暗中使了手段和手腳…
可即便如此,被她指派著去太后和皇上那兒稟告的幾個內侍還是猶豫了。
“如何稟告,還請郡主指點。”據實?他們沒那膽子啊!這種腌臜,不但涉及皇室顏面,關鍵是怕主謀位高權重,隨時隨地翻盤啊!到那時,他們便成了“搬弄是非”,那小命還要不要了?
“拿我的名頭去,就說是錦溪郡主讓你們去稟告的,錦溪郡主和后宮眾人眼睜睜看著張貴妃推倒了王側妃。王側妃狀況…不太好。快去!”
“程紫玉,你敢!給我攔住他們!”貴妃怎能讓這事發生?御醫自然要請,但怎能此刻就去圣上太后跟前定性?一旦傳揚開,自己不是百口莫辯?“程紫玉,事情還未查清,你敢胡說八道!”
“還要查什么!”程紫玉聲音也是陡然增大。“這么多雙眼睛,都看錯了?眾目睽睽,您剛剛說王側妃作假在先,這會兒是不是又打算說是王側妃腳滑了?您若是要徹查,便更要等圣上和太后來做主了。后宮不是您的一言堂,我若沒記錯,此刻是后宮是太后做主!貴妃要只手遮天嗎?”
“你…”大帽子甩過來,貴妃竟然一時間招架不住。她已經慌了,她很清楚,其實不管太后來不來,在王玥倒下那一瞬,她都已經是冒犯了太后鳳儀了。
“程紫玉,你知道后宮是太后做主就好,你只是個臣婦,連誥命都還沒下的臣婦,誰允許你在后宮指手畫腳的?本宮有理說不清,那便請…”貴妃掃眼眾人,手指一貴嬪。
“怡貴嬪,在場本宮以下,就屬你位份最高,你出來說話!”
“我…妾身…”那位貴嬪支支吾吾。
程紫玉一聲冷笑。柿子專挑軟的捏。這位貴嬪是皇帝登基前就身邊伺候的老人,可混到今日依舊連妃位都沒混上,連孩子都沒保住。
太后前陣找了幾嬪分擔后宮內務,同樣也是跳過了這位怡貴嬪,原因嗎,正是那個綿軟無用的性子的毛病…
至于程紫玉的誥命,之所以還沒下,是皇帝的意思。李純未多言,程紫玉也沒多問,但其中緣故,程紫玉大概已經猜到了。這事,她一點不著急…
但王玥這里卻拖不得。
程紫玉理都沒理,走路帶風,徑直走去了那幾個內侍跟前。
“貴妃今番惡性昭昭,已是自身難保。你們還敢聽她擺布?你們都不要命了?我有沒有資格使喚你們,自有皇上和太后裁定。但既然今日王側妃是我帶出來,那這事我便不能不管。
王側妃若母子平安,我自當厚禮相謝。若我做錯,受了怪責,也自有我一力相扛,絕不會連累了你們!
但若因著你們耽擱了王側妃這一胎,小皇孫若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全都罪大惡極!全都是幫兇!我絕不放過!到那時,你們可別怨我手下不留情面!”
紫玉一向善于拿捏人心,幾句話便叫幾人喉頭發緊,雙腿發軟。
幾個內侍面面相覷,頭都快低到了腰間,話音剛落,便應是趕緊快跑領命而去。
好可怕!這個郡主分明是庶民出身,怎的比真郡主,不,真公主,不不,比一般后妃,還是不對,應該是,那說一不二的氣場,竟比貴妃都還強勢啊!那份霸氣一開,他們就想跪了,惹不得,惹不得啊!
貴妃的內侍還要去追,柳兒得了程紫玉一個示意,上去就是一腳,直接將人給掀翻在地…
此時此刻,所有人看向貴妃都帶上了一層畏懼加厭惡。跋扈到這個地步,連遮掩都不屑,這是何等的囂張!這玨王連太子都還不是呢,便已如此猖狂,將來若玨王真要登基,貴妃還不得要拆天?這后宮還有誰能容身?
更何況,這王玥懷的還是龍孫呢,即便不看在皇室血脈的份上,也要看在太后的顏面上吧?王玥這一胎,是太后庇佑下的!她倒是敢!…
程紫玉一臉義憤填膺正面貴妃走去。
她剛剛的發聲已讓她成為敢怒不敢言的眾人主心骨一般的存在。當她走到貴妃跟前時,大部分人都噤了聲,并站到了她身后或身側不遠之處。
他們雖不敢說什么,但這種偷摸站隊并助威支持還是能做的。
事實上,貴妃敢做不敢當,不管從哪一方面,都已經輸了個徹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