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難見真情。
總算,文蘭和王玥沒有趨利避害,而是選擇了雪中送炭。
在知曉程紫玉出事后,兩人均入了宮。
從皇帝,太后,甚至于公公,芳嬤嬤那兒,兩人都盡心奔走過了。
王玥告知程紫玉,文蘭從這院離開后便去找皇上了。
皇上在田婉儀那兒休息,文蘭便在儲秀宮等了一個時辰。
皇帝醒來后也沒見她,而是讓她回家閉門思過。再要想入宮必須先遞帖子。
文蘭出宮時便瞧見太子妃一臉喜色正入宮。
蕭氏都快地位不保,還有什么可高興的?文蘭生疑便讓人跟著了。
蕭氏果然是來了冷宮,出去時候更笑成了一朵花。
其目的不言而喻。
文蘭心頭窩火,便只能將這口氣出在了蕭氏身上。
她原打算找個偏僻地,找人將蕭氏狠揍一頓出氣。但綠喬和車夫都連連勸阻,讓她沉住氣。
倒是不想,蕭氏也是嘚瑟,心情尤其愉悅的她跑去了一家首飾鋪子挑珠寶。文蘭覺得機會來了,便甩了一把銀票,挑了個很少露臉的親信,從馬車里找了一套豪衣給其換上。
那親信姑娘進了首飾店便甩了甩手中銀票,表示是來給自家祖上挑豪禮的。
店家見她行頭華麗,說話趾高氣昂,自然,她也被請進了里間貴賓區邊喝茶邊選貴物。
之后,便是那親信的故意搗亂。
總之便是蕭氏看好了什么,她便搶先拿到手上。她只看只搶又不買,叫蕭氏料定她銀錢不夠。
蕭氏為了奪回一城,顯露差距,再選時挑的便都是精品中的精品。見那面生的臭丫頭終于不來搶,蕭氏的笑又燦爛了許多。
店家拍著馬屁,在旁候著。
蕭氏看好了一支極其華貴的墨玉簪,想著既可以送太后又能送去蕭家老太太那兒,倒是不錯。
她開口詢了價。
店家報價千兩,蕭氏外強中干,還是覺得貴了。她雖還有上萬兩的積蓄,但到底前程堪憂,總要留些銀子來做體己的。
蕭氏有些不想要了,暗道不該選看這么好的珠寶,心下對那個坐一邊小眼直轉的小姑娘更是厭上了幾分。若不是被她激著,自己何至于…
蕭氏不知店家伙計是否知曉她身份,可詢了價因著價錢而棄之,還是太丟臉了。她做不到。
于是她示意了親信丫頭。
丫頭拿著簪子挑三揀四,這里水頭不好,那里顏色不純,這筆雕工不夠精,那里線條顯呆板…直言:這樣的東西賣千兩?掌柜的有些欺負人。
她們硬生生給自己掙回了往下走的臺階。
“夫人覺得多少合適?”
“最多就值五百兩。”丫頭搶先還了半價。“若不是已經問了價,就是五百兩咱們都不要。”
而蕭氏只當未聞,用一種毫無興趣的眼神四處瞟著其他珠寶。
蕭氏一眼看出這簪子至少也得賣個六百到八百兩,所以這個價店家肯定不會賣。
她已經做好了起身離開的準備。
可一聲清脆笑聲搶在了店家開口前爆出,那小姑娘毫不掩飾滿臉譏諷:“這位夫人明顯舍不得銀子,還吹毛求疵挑不是,真就沒有再丟人的了。”
看穿不揭穿,面對如此直言,蕭氏臉色刷的紅了。
“怎么?這位小姑娘,難不成你覺得這簪子值千兩?”
“值!怎么不值?”
小姑娘扔了張千兩銀票到店家手中。“這墨玉簪,一千兩,我要了!”
店家的嘴頓時揚起,趕忙到蕭氏跟前拿回玉簪。
可那小姑娘犀利的笑聲又傳來:“排場這么大,我還以為出手也這么大呢!哼,丟人現眼,連根簪子都買不起,擺什么譜。真是貽笑大方。”小姑娘拿過墨玉簪,在頭上比了起來。
店家趕緊上前抱拳讓少說幾句,暗示小姑娘不要得罪了人。
店家這模樣分明是知道自己身份的,蕭氏臉面更掛不住了。
這要傳出去,更丟人了。
“掌柜,萬事有個先來后到吧?我還沒說不要,你就賣予他人…”
哪知蕭氏還沒說完,小姑娘甩袖就往外走去,邊走還邊挖苦:“頭一回見到這么不要臉的,占著茅坑不拉屎,還不讓人排隊等著,這什么人啊!”
她的尖利直白一下引起了關注。
那邊氣煞的蕭氏幾人既沒想到小姑娘說走就走,更沒想到這丫頭胡說八道,趕緊從里邊出來。
蕭氏一個示意,兩個婆子便擋住了小姑娘去路。
“年紀小小,嘴里不干不凈,也不知誰家…”
“誰家也比你家強!還不讓說實話嗎?好狗不擋道,趕緊滾!”
而那邊蕭氏則已經冷臉告訴店家,那簪子她要了。
她最近受盡了氣,眼下街上隨隨便便碰到的小丫頭也來欺負她,這怎么受得了?小丫頭罵的這粗魯臟話傳出去,自己的臉往哪兒擱?她的位置要被人搶,孩兒要被人搶,連根破簪子她還得不到嗎?
可這邊店家還沒反應過來,那邊一聲尖叫已經出來了。
“你們仗勢欺人——”之后,便見剛剛那墨玉簪已經掉在了地上,斷成了三截。
瞬間,倆婆子,店家和蕭氏都愣住了。
小姑娘卻是搶先哭了起來:“你們欺負人。我銀子都付了,你們還敢來搶!摔壞了,你們賠。你們是誰家的?你們賠我銀子,陪我簪子啊!”
小姑娘接連的咋呼引來了不少人,而太子府的馬車和太子妃其人也被人認出。不少人都瞧見是蕭氏的婆子攔住小姑娘并伸手去拿小姑娘頭上簪子。爭搶間才落地碎了。
不管怎么說,也算是眾目睽睽。
相比下,蕭氏婆子口口聲聲是小姑娘自己不小心掉了簪子的言辭自然沒人會信。
蕭氏攤上麻煩了。
尤其眾人聽聞這是千兩銀子的寶物后,均沖著蕭氏指指點點。
小丫頭也不發怵。
“太子妃了不起嗎?太子妃就能街頭欺霸,就能強搶豪奪嗎?你還沒做皇后就這么囂張?我雖沒什么家世,但也不會怕你的。我要去報官,報官!我要告太子妃,告蕭家。”
小姑娘又手指掌柜。
“我還要告你們鋪子,我人還沒走出去,你們便讓人來搶我,你們干看著也不來幫我,你們也脫不開干系。莫非你們還想一樣東西賣兩遍?你們就是這么做買賣的?以后誰還敢來你們這兒!”
小丫頭只管鬧大了事。
人來人往,都給聚了來。
店家可不敢惹官司,一位是太子妃,還有一位雖不認識,但分明也是財大氣粗出身不凡的主,怎能報官?
到時候官府兩邊不敢得罪肯定還是自家鋪子背鍋。不但要賠了銀子,還要丟了名聲…
太子妃更怕報官,原本就地位不穩,這要再鬧大,便丟了太子和蕭家顏面,他們怕更得收拾她。到那時就不是銀子的事了。若她的品行再被否定,連兒子的撫養都要丟了…
可他們兩方卻不知,小姑娘就是料定了他們不敢報官才敢這么理直氣壯地鬧下去…
偏偏店家也不能說算了,這好歹成本也是好幾百兩的東西,這…
店家為了息事寧人,先將那張千兩銀票退給了小姑娘。
可后者還不罷休,嚎啕哭著鬧,于是,小姑娘和店家幾乎是不約而同看向了蕭氏…
為了將瘟神趕緊送走,蕭氏咬牙賠了三百兩做賠償。
小姑娘怕獅子大開口會起反效果,委屈巴巴收了銀子。離開時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全都是被人欺負的可憐樣。
“諸位鄉親,幫幫忙。我可被欺負慘了。你們幫我看好了,我怕被他們追殺搶劫。我要是明日死了殘了,定是他們干的!”小姑娘邊走邊小心翼翼回頭看…
蕭氏又是一噎。她的確是打算找人跟著那小丫頭看是誰家的姑娘這般猖狂,預備晚些再去收拾。眼下被對方當眾這般挑破,她倒不好有個示意下去了。
胸口堵得慌,卻偏偏還被店家示意到里邊喝茶…
賠償結束,他們再要去查那小姑娘身份,卻早就斷了線索。
“所以,蕭氏雖然欺負了你,可文蘭幫你把仇報回來了。”
王玥正瞧著程紫玉額頭傷口。她聽說這滿屋子的臟東西都是蕭氏所為后便忍不住將報復告知了。
“文蘭告訴我,那玉簪子很難修補。畢竟是墨玉,端的就是清高的架子。倒是可以用黃金將斷處包起,可那般墨玉韻味全失,便成了個不倫不類的東西!所以,那簪不說是廢物,卻也成了下品首飾。
那店家損失大了,絕對不可能息事寧人。至少會跟蕭氏索要個幾百兩。
再上文蘭得到的三百兩賠償,這蕭氏天降橫禍莫名其妙沒了近千兩,足夠叫她氣得病上幾天了。而且事已鬧大,很快就會成為笑話傳出去,太子肯定會知道蕭氏一擲千金賭氣的事,到時候糟了反噬的還是蕭氏。
所以這次她賠了夫人又折兵,想來一段時間都不敢再出現,也不會來欺負你了。怎樣,聽完你心情可好些了?”
“文蘭有心了,幫我謝謝她。”
“咱們之間謝什么。我都難過死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給你做點什么,你…”
“好了。”程紫玉唇邊漾起了一絲笑。這到底是做了娘的人,想當日的王玥可是泰山崩頂都不掉一顆淚的。
程紫玉拉著王玥繞過主屋,往主屋后邊更破敗的一偏房走去。
推門進去,王玥的淚便止住了。
不是很大一間屋子,卻很干凈。
沒有多少生活用品,但從爐子茶碗到床褥枕頭都有。
入鼻也沒有奇怪的氣味,很干爽。
“這…”
“我在這兒,對外看來是軟禁,其實是保護。”程紫玉早就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
從午后入宮時,她便在試探皇帝對她的真實態度了。
所以才有了她故意重金去“疏通”馮公公。他是皇帝的人,皇帝的大概態度他定然清楚。他能收下銀子,事實已經在告訴她,事態沒糟透,或者說,他是得了皇帝允許用這種法子來暗示的。所以當時將軍府外聲勢過頭的侍衛,應該只為掩人耳目。
后來,程紫玉故意要求和知書私聊,其實這也是試探。若皇帝真的慍怒于她,壓根就沒必要答應這一請求。皇帝給她機會,應該是更希望她從知書口中問出些什么來。
也是因此才給了她一個寬松又私密的環境,方便她從知書口中問出了不少東西。
當時程紫玉便猜想皇帝對她是信任的。
很快,她便對這個猜想越來越確信。
比如,皇帝壓根沒必要讓她來御書房對質,直接拘了她問話,直接給她定了罪不是更簡單?說白了,皇帝是想讓她清楚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以期她能有應對。
比如,皇帝雖然面色慍怒,既對她砸破了皮肉,又當眾故意罵她可惡,可說到底還是形式,從頭到尾他一直在維護她,從頭到尾事實都沒對她有過真正不利的處置。
皇帝還故意讓圍了工坊,事實是怕她顧首顧尾照應不周反而被人有機可趁。皇帝搶先控制了工坊自然不是禁錮,只是為了保護。
同一道理,皇帝搶先對她做出處置,將她留在了宮中。“罪行”不少,皇帝必須做出表態,所以程紫玉肯定是不能繼續留在將軍府。那么宮里將是最好的安排。
宮中在上次太子和慶嬪那事后,防務一而再的嚴密。整個宮中基本做到了無隙可乘。留在宮里,程紫玉才是最安全的。
而且宮里的消息是第一手的,不僅僅是江南,朱常安和李純那邊也一樣。她在宮里優勢明顯要大許多。
工坊被保護后,就讓她完全沒了后顧之憂。所以她才讓柳兒回工坊去,自己安心待在了冷宮里。
也是想明白了種種,所以在皇帝提出要留她在冷宮后,她才一口應下沒有半句不愿。
與皇帝私聊的那兩句,更讓她吃了定心丸。
多虧當日太后皇帝有讓李純繼位卻被他二人先后拒絕那事,否則這次她怕是很難讓皇帝對她完全信任。
而她所住的冷宮這院,里三層外三層的侍衛,嚴密過頭了。在一般人看來自然越嚴密越顯皇帝對她的憤怒,可程紫玉卻理解成了保護。
皇帝分明是故意擺出來必當嚴懲的姿態以暫時絕了某些人的小動作。也免于一個個再上書上表要求對她嚴懲使得事端繼續惡化。
他又故意默認了阿貓阿狗都能進入冷宮看她的慘樣,其實說白了還是為了更好的保護。
畢竟在很多人眼里,此刻她必須是在受著懲罰才更能接受她待在宮中。
否則皇帝也不用給她再暗地里準備上一個干凈的居所。
皇帝應該也在等著李純和哲王回來。這會兒受的委屈越大,將來才能收獲更多的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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