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撥給程紫玉的那個院子一看就是久未打理,多年無人居住處,雜草叢生,枯枝敗葉滿地,入院皆是悲涼和破敗。
主屋里只有一桌一凳,沒有任何裝飾,更沒有任何擺設,就連油燈都沒有一盞,半截的蠟燭倒是有幾段。
從桌面到地面都積滿了落灰,墻角橫梁蛛網密布,犄角旮旯蟲蟻聚集。
院中沒有奴才,每日只有三餐時才會有人給她送來水和飯食。其他時候,這個院中便將只她一個。
更糟糕的,是來自周圍院落的各種古怪動靜。
入了冷宮還能活下去的宮妃,不少都是病著或是瘋著,此刻被侍衛們和圍觀宮人的咋呼一驚動,立馬許多尖叫,哭泣和求救聲傳出,叫人一聽就得慌。
便是奉命來看守的侍衛也心驚不已,如此環境,可不僅僅是囚禁,更是折磨啊。關上十天半個月,不死也得脫層皮。
他們見程紫玉面不改色心不跳,全然平靜以待的模樣,反倒又多了幾分敬佩。
此刻的程紫玉面上浮笑,這環境…讓她想到了前世最后幾個月,她被囚禁在安王府的那個院落。也是這般憋屈,讓她“忍辱負重”的小院子。
朱常安應該很快就會打聽到她此刻的處境,他對于冷宮這院的環境,應該很滿意吧?
就此刻這狀況看,她還真就落了個與前世幾乎一樣的下場呢!
世上,總有許多人是等著落井下石的。所以上門滋事不讓她好過的,也與前世一般不少。只不過這次不再是朱常安的后宅女人。
程紫玉入京時間不短,但明里暗里得罪的人卻已不少。
可惜皇帝將她囚禁,卻偏偏只下令阻止與朱常哲有關之人進出探視。
于是此刻見她遭殃,多是著急來踩一腳的。比如曾經的麗妃派和貴妃派,比如昭妃宮里出來的奴才們。
他們走進院中,雖不能明著動手,卻不妨礙他們來冷嘲熱諷并做些小動作。他們猖狂笑著,放肆罵著,將剛送來的干凈水弄臟打翻,將她剛上了一半的藥給扔了滿地,將送來的兩個白饅頭滾上了泥…
只是程紫玉連個表情都沒給他們,叫他們只能悻悻而歸。
于是,他們又去大力宣揚程紫玉的慘況,迫不及待宣告所有人,昔日高高在上的錦溪郡主已經淪為了階下囚。他們又忙著找來了更多的伙伴,輪番的探視,只恨不得讓那害他們前途盡毀的罪魁禍首日夜承受折磨。
也有來發泄質問的,比如早已對程紫玉懷有怨氣的御醫夫人們。她們來哭來咒來辱來罵,程紫玉只強調了一遍自己的無辜便不再多言。
她很清楚,夫人們是不可能從正常途徑這么快就聽說哲王疑似謀害醫療組的說法的。所以是有人將傳言捅給了她們。這讓程紫玉愈加見識到朱常玨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實力。
對方先入為主,自己沒有自證辦法,那么解釋也是蒼白無力,所以沒必要了。
當然,上門的還有來尋仇的。比如來勢洶洶的太子妃蕭氏。
見她到場,程紫玉忍不住挑了挑眉。
她猖狂而笑,取笑程紫玉也有今日。
“你來這一趟,太子知曉嗎?”程紫玉問。
“我來去自由,何必讓他知道。不像你,連自由都沒了。”太子妃笑得花枝亂顫。
“果然…落毛的鳳凰不如雞。”
“程紫玉!”蕭氏那一臉笑頓時凝固成冰。“你敢罵我。你敢再說一遍。”
前幾日,蕭家一派已正式上表,要將族中才貌雙全的一嫡姐許給太子做側妃。皇帝和宗室都已經過了。最晚下個月,那位蕭小姐便將入太子府。
誰看那位新蕭氏都是蕭家用來取代太子妃的人選。所以,眼下的太子妃蕭氏基本已淪為了棄子。
“你有那自知之明就好。我說錯了嗎?太子放棄了你,你自然自由。你明知太子欠我人情,可為了你一己之私,你還是來落井下石,也難怪他會放棄你。只可惜,你堂堂鳳凰身,落成了山雞下場。此刻的你,確實配不上太子。”至少太子要臉。
“呸!”蕭氏湊臉到程紫玉耳邊悄聲到:“你眼瞎嗎?我配不上?那分明就是個薄情寡義,虛偽透頂之人!成啊,你這般高看他,我回去后就把你的慘狀告知,你且等著看,欠你人情的他,是會挺身而出救你出囹圄,還是恬不知恥為了痛打哲王而連你這條落水狗一起打了!”
蕭氏作勢拿帕子捂鼻:“程紫玉,你身上的味道太不好聞了。一股子死老鼠味。這可怎么好?要不要我幫你?”她一臉不懷好意。
“我還是不明白,我與你沒那么大仇吧?你來找我茬有必要?還白白落了下乘。”
“程紫玉你腦子不好嗎?若不是南巡時候你的所作所為,我如何會被家族厭惡?你還敢說你我沒仇?若不是你,我怎會破相被太子厭惡?這不是仇?若不是你對我敵視,太子怎會下決心放棄我?還不都是你?此刻看到你和我一樣落此地步,我也就滿足了。至于下乘與否,對我還重要嗎?”
蕭氏一揮手,跟在她身后的丫頭便各從寬袖中拿出了一只袋。
“我沒好日子過,你也別想。”蕭氏笑得燦爛,慢慢后退。
她一直退到主屋門口,“程紫玉,你一個人在這兒未免無趣,我給你找點樂子和同伴,保管你好戲連臺啊!”
蕭氏四個丫頭在關上門前各自抖開了手中布包。里邊原來是蛇、鼠、蝎和滿滿一袋子的蛆和各色小蟲。
“好好玩樂!”蕭氏笑得歡暢。“今日開始,我每天都會過來,每天都會給你帶來新樂子的。你今日先適應下。如此,今晚你也不會無聊了。就著夜色,夠你玩一晚上了。”
程紫玉對蕭氏有幾分無語。真是一天比一天下作了。這般手段,實在太過低級,堂堂太子妃,丟人現眼…
王到的時候,只見主屋大門緊閉,程紫玉坐在院門口石階看夕陽。時不時還拿了手中樹枝在地面落灰上劃拉著什么。
“你倒是悠閑。”王見她平靜地和沒事人一樣,一時間反而不知該慶幸還是安慰。
“你也是來看我笑話的么?”程紫玉笑看王身后的兩個生臉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