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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二章 小人之心

熊貓書庫    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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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紫玉看著面前那被于公公上來小心整理成摞的奏折,手抖連連,可她,才翻看了只有不到三分之一。

  奏折上提到:短短幾日功夫,整個江南上下對朱常哲,當地衙門和朝廷怨聲載道。流言迅猛,已如當晚那傾瀉而出的淮河水一般,幾乎是一發不可收拾。

  尤其在很多疫情嚴重處,很快有人發現,這哲王久治不根除的傳染病,其實很容易就能治愈后…很多人都憤怒了。

  這幾乎又等同于一個哲王故意延治病疫的實據。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指向哲王的無道。

  這樣的人,這樣的人品別說不配稱王稱帝,就是連主持賑災都不夠格!連帶的,許多人對朝廷和官府的不滿也開始越來越大。

  尤其不斷有一個個所謂的“實據”報出后:

  比如,兩江衙門竟然有官員主動出來指控,說哲王借著職務之便,多次干涉各路賑災款,并主動要求攬下好幾樣物資的采購,指定了善堂的采購鋪子…

  比如,有人發現,好幾個善堂里都庫存了霉變的大米和變質的食材,可見程紫玉主持的善堂中,先前流傳的高價好米好菜等保證都是騙人的鬼話。果然奸商無疑。那么,究竟是銀子沒到位,還是銀子被人挪走了?

  誰能給程家做假賬,又有誰有能力在江南瞞天過海?

  答案很顯然,這兩種可能,都只能證明程家和朱常哲的不干凈或是相互的勾結,這幾乎又是一個證據…

  又比如,有米鋪的老板義憤填膺,曝出先前發大水時,自家糧庫進了水,沒過兩天便有人來低價收購泡了水的米糧,還說有多少要多少。

  當時怕良心受譴責,他們不但沒賣那些壞了的米糧,還直接將那些米糧銷毀了,結果他們鋪子半夜進了賊,不為偷東西,只是進店將他們上下打了一頓,導致鋪子好幾天都沒能營業。

  這事,當時他們還報了官,周圍鄰居不少人也被驚醒,是板上釘釘的。米鋪上下十幾人都被打得半死,鋪子還被砸了,目擊證人足有幾十人。

  還說那個來收糧的主管一口京話,有恃無恐暗示自己尊貴,當時便有人猜測真正的主謀是朱常哲了。他主管賑災,那么多糧,也就他能消化得了…

  很快,還真就有好幾家米糧店和附近民眾都站出來,證實遭遇了同樣之事。

  朱常哲再次被推上了風口浪尖,各種言辭直指他四處收糧,將賑災款貪下了。

  善堂也出事了,有一家距離淮安不遠的善堂,一夜之間數百難民全都上吐下瀉,管事連夜跑路。后被查出是食物腐變導致。

  幫工交代,所有食材采購都是管事負責,庫房鑰匙也在管事身上,后廚是管事家親戚負責的,他們一概不知…

  這一出,更讓人不得不將這事與朱常哲和程紫玉的其他謠言聯系起來。果然,他們一直在吞沒善堂款項?

  此外,連朱常哲在荊溪買了宅子那事也被證實了。一個多月之前發生,是朱常哲的心腹去辦的。有證據…

  “都是無稽之談!”

  程紫玉面前的奏折還沒看完,她便已經忍不住地搖頭。

  “與我何干?我不承認!”

  “知道郡主不會承認,可證據已經在收集了。就眼下看來,基本都是屬實。”有一大人義憤填膺。

  所以,這幫人之所以從程紫玉踏進御書房開始便橫眉冷對的緣故就在這兒了,顯然,懷疑她的人不少。被找到的“證據”不少,那么自然,被所謂的“證據”說服之人更是不少。

  “而且,我們打聽過了,郡主與哲王的確走的過近,最近還幾次三番或通過文蘭公主,或是通過自家親信給哲王送信了吧?”

  “是送過信,但那也只是為了我荊溪程家一管事看病想要求助哲王。”

  “郡主此言牽強。一個奴才得病,需要勞煩您反反復復找一個外人幫忙?您好意思嗎?而您找的人偏偏還是大周的王爺,這人情那奴才擔得起?而哲王公務繁忙,若真會為個奴才不厭其煩與郡主往來,想來也是因為您二人之間的交情吧?”

  “是,我與哲王確有些交情,但那也主要是因為我夫君和文蘭公主的緣故。”

  “僅此而已?”

  “若不然呢?這位大人想逼我承認什么?我說沒有!那些咬定我與哲王有往來的言論全都是無稽之談,胡言亂語,不足為信。全是造謠,根本沒有真憑實據。”

  “郡主的話,還是先別說的那么滿。”開口的官員一聲哼,鄙夷流露。

  程紫玉忍不住黛眉一蹙,所以,他們還有證據?

  “敢問郡主,為何哲王要將宅院買在荊溪?”

  這事,她哪知道?

  “道聽途說,弄錯了吧?”

  “沒錯。已經確認過了。”

  “我不知道。但我猜,荊溪北去金陵常州,往南便是浙地,東去錫惠之地,正好還有太湖之便,取中樞買宅并無可疑。”她心下一嘆。朱常哲買宅的原因或是為了他留給自己的那些人和往來的醫者用作落腳點嗎?他大概本意是為了避嫌才悄悄買了一宅?

  不管如何,十之八九是自己害了他。這么個小事,怕是叫人借題發揮了。

  就和奏折里那些米鋪有人收壞糧之事一樣。并不是作假而是有人為了將禍水往朱常哲身上引而故意而為,故意鬧事,故意留下把柄,故意鬧個民憤出來…

  此刻證據確鑿,黃泥巴落褲襠,不是屎也是屎,說不清了…

  “郡主確定哲王買宅就只圖地形之利?“

  有大人視線灼灼將她審視。“既然是地形之利,那應該便是只做南來北往的落腳之用。可為何那宅子里,哲王還留了超過半百的親衛?”

  “…”幾十人的哲王親衛嗎?

  程紫玉也迷糊,她不知道啊。

  “哲王買房是哲王之事,我遠在京城如何知曉?而我連他買房都不知,更不可能知道他究竟為何選在了荊溪,又為何在宅中留了人。諸位大人如果想知其中緣故,理應直接去找哲王詢問更合乎常理吧?”

  “郡主果然狡猾,連說話也滴水不漏。”

  “…”程紫玉一頭霧水。她怎么就狡猾了?

  “那么,不知郡主可知哲王的財富來源?”

  “我說了,那些謠言都是無稽之談。哲王雖無大產業,但他既有康安伯的支持,還有文蘭公主的傾囊相助,我想銀子對他來說,根本就不是個事兒吧?他沒必要為了點銀子搭上自己的名聲和前程。”

  文蘭帶來大周的不止是產業,更有許多買賣機會。哪怕只是朝鮮和大周之間的倒賣,一年也可以支持朱常哲巨大的開銷了。

  “至于我程家,這些指控同樣不屬實。善堂之事程家在去年夏天便都交予了兩江衙門打理,那時候尚未開始南巡,也未有洪澤大壩和哲王什么事,程家小小商戶又無人做官,何來控制衙門或是勾結衙門之說。

  最重要的,說白了,程家掙得到銀子,也不缺銀子,程家壓根沒有必要還去摻和到這些莫須有的指控提出的那些蠅營狗茍之中。

  總而言之,大壩的種種我一無所知,善堂的采購也沒有程家插手的份。我也未與哲王也從未有過這些奏折里的暗指…”

  “郡主撇得倒是干凈。那敢問郡主,您與哲王的合作呢?”

  “什么合作?”

  “郡主您是真善忘還是在遮掩?”

  “這位大人,您說清楚點。”

  “陶制指向物。”

  程紫玉更迷糊了。這關指向物什么事?這個合作,不是在去年就完成了嗎?指向物的開發早已完成,成品出了兩批,康安伯的海軍和李純西南軍中都早已交貨了。“我不知道您在說什么。”

  “郡主為免有些揣著清醒裝糊涂了。”

  “諸位大人,你們別打啞謎了,直話直說吧!”可程紫玉話音剛落,卻是又好幾本奏折從皇帝手中飛了出來。

  “你自己看!”皇帝在咆哮。

  這一次,讓程紫玉徹底面色大變了。

  幾份奏折,所訴之事都是同一樁,讓她真就如落冰窟。

  前幾日康安伯他們從倭寇手里打下的船只中,除了商船,還有幾條是倭寇的中小型尖頭船。

  后來由碼頭衙門進行清理時,發現有一船的甲板夾縫中有被倭寇遺留下的一枚陶制指向物。官兵一眼便認出了,就是程家所制的那種。

  大周船只都已配上了指向物,所以他們很熟悉。

  怎么?什么時候,連倭寇也用上這玩意兒嗎?

  這應該是從大周水軍手上偷盜或奪取的吧?

  但他們馬上否定了,只因指向物的內置陶板上有不少倭文,上邊海盜和海域的標注名用的也不是大周叫法而是它們倭語稱呼。且倭文不是后刻上成品的,而是刻于胚子燒造出來的。

  所以,這東西倭國也有出產嗎?

  怎么可能?

  定是盜了大周的指向物在倭國仿制!

  也不對啊,聽說燒造難度不小,倭國有這技術也不用每年虎視眈眈惦記大周的瓷器了。

  他們很快便找到了指向物上明顯的程家標識。

  官兵當時心頭便疑竇叢生。

  拿了程家指向物一比對,乖乖,除了上邊的倭文,其他一模一樣。

  完全就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若說仿制,也不可能且沒必要與他們大周的指向物做成如此相似狀,且連花紋標識都完全一致吧?

  官兵還請了擅長巧物的大師進行了比對,結果發現不但是造型顏色和大小,就連材質都是同一種,敲開后的橫面一樣,砸開的粉末一樣,遇水后的沉淀狀況等,都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而且幾個大師同時確認,這是荊溪泥!

  官兵長了個心眼,很快在繳獲的幾條倭寇船上,都找到了同款指向物。

  他們對俘虜到的倭人進行審問,倭人卻是對他們取笑。

  “我們只是光明正大來搶,你們周人呢?只要有利可圖,什么偷偷摸摸不要臉之事都能做出!”

  官兵聽出了弦外之音,一番逼迫下,倭人招認,表示那些指向物是從大周采買的。

  然大周,只有程家一家被允許,且有條件做出指向物。

  很快,在威逼下,倭人也默認了這指向物確實出自程家。

  這還得了?

  程家膽敢!

  官兵不敢藏著掖著,將這事報了上去,暗中,也對程家展開了調查。

  奏折上表示,已經查明,這批貨的確是程家為倭人燒造,并且疑似哲王借康安伯之手牽線搭橋,高價向倭寇賣出了多批指向物。程家與哲王在這場買賣中獲益頗豐…

  除了對哲王和對康安伯的彈劾,還有官員已經開始了對程家的控訴,程家通敵賣國,罪大惡極,要求全面清查程家,并嚴懲不貸…

  “可笑!”

  程紫玉搖頭,“看這奏折,分明前言不搭后語。既說已查明,又說疑似,分明是信口開河!”

  “郡主不用質疑。查明是指程家那里已經證據確鑿,疑似是因為康安伯此刻征戰在外,哲王未回沒法當面核實,僅此而已。”

  “荒謬。您既知康安伯正在前線對抗倭寇,又怎么可能將這些指向物賣給倭人?這豈不是搬石頭砸自己腳?根本就說不通!”

  “沒有說不通!去年康安伯打贏了海盜集團后,兵權被卸了不少。他蠢蠢欲動,唯恐手中權利再被分解。沒了海盜威脅,若是倭寇再弱勢下去,那他手上權利還能剩多少?他的價值如何體現?所以,他想要保住兵權,便唯有對倭人扶持一二。指向物是最不動聲色的辦法。”

  “這是不是太過小人之心了?”程紫玉失笑:“所以你的意思是,今年的倭寇之所以那么多,全是因為指向物大范圍流落到了倭人手中?”

  “難道不是?”

  又一大臣哼到:

  “大周從太祖皇帝到現今,近百年都未有今年這般大規模的倭人進犯。若不是指向物的存在為他們最大程度在海上指航,他們怎會連小型船只都有能力肆無忌憚避開咱們大周駐防的島礁漂洋過海?

  而若不是他們來勢洶洶,為了防范他們,康安伯又如何會人手不夠,導致圣上不得不將江浙不小部分的兵力作為康安伯補給?你可知道康安伯此刻的兵力?不但恢復到了去年打海盜之前的水準,還又多了兩成!

  說到底,倭人進犯,倭人強勢,事實壯大的還是康安伯的實力!是與不是?”

  程紫玉張了張口,他們要這么說,她又如何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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