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想,熊貴人誓將煽風點火進行到底,竟還拔高了聲音尖叫到:
“慶嬪,你也該睡醒了。您的惡奴佘嬤嬤盜取了常貴人的孔雀簪,拿您作掩護逃進去了。您可不能不管。您趕緊開門,把人和東西都交出來,您躲在里邊不吱聲可就成了同伙兒了。
您故意找人假扮太子之人,分明是想包庇吧?你此舉已是罪大惡極,勸你趕緊到太后娘娘跟前認罪,或還能求得一從輕發落,否則你的罪名可大了!”
人群里他們的“助手”不少,剛剛喚佘嬤嬤的聲音這會兒全都被喚慶嬪的聲音蓋了下去。
熊貴人注意到門后越發亂騰的各種聲音,笑開了花。成了!
這會兒,太子和他的人再笨,也該發現床上人是慶嬪而不是宮女了吧?該是何等手忙腳亂?太子會不會嚇癱了?卻不知程紫玉醒了沒?
于是,人群里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來了。
“你們都弄錯了吧?我們先前瞧見進了這個側殿的,分明是錦溪郡主啊!”
“誰?”
“李將軍夫人!錦溪郡主,程淑人!”
“郡主在里邊?弄錯了吧?”
有這個聲音來“提醒”后,果然,熊貴人還聽到了門那邊有什么破碎的聲音,扭打聲和驚呼聲傳出。
當然她也沒漏掉其中有一道女子的驚叫——分明正是程紫玉的聲音!
成功了!
文慶的身份被揭穿,程紫玉也被驚醒,里邊已然亂了!
有好戲看了!
熊貴人與人群里一人四目相交后,幾不可察一垂眼,那人便退了下去。
她忍住笑意,也不知太子霸道夠不夠,赤/shenluo體被程紫玉逮個正著時,會不會惱羞成怒一刀砍個透透!真是叫人心癢癢,好奇死了呢!
太子若爭氣,主子上位便指日可待了,自己功不可沒,想想都興奮!…
倒是那常貴人,嚇得腿都軟了。
她只是跟著在追人,怎么到這會兒,還牽扯出一連串的貴人來了。
她有種預感,不好的預感。
她想離開,卻被熊貴人的人團團圍住。她去拉熊貴人,可那好姐姐卻蹦跶的歡,完全沒有要罷手之意。
這位“姐姐”往日里是個穩重人,今日怎么“心直口快”到這地步?今日的自己,形勢不妙啊。晚些追究起來,哪怕不成了罪魁禍首,也要得罪一大堆人…
越來越多的人生出了疑問:這側殿里究竟有多少人?
有挑事的則直接將疑問拋出:
“先不管佘嬤嬤在不在里邊,敢問里邊的,究竟午休的是慶嬪還是太子?可瞧見錦溪郡主了?”
然而,問的人不少,可里邊卻似斷了音訊,再無人回答。先前強勢開口,自稱“太子侍衛”的幾人也再無動靜。
而越是這般,叫人看來便越顯得心虛了。
這分明是不會回答啊!
錦溪郡主就罷了,到底是有人似是而非一帶而過的說辭。可太子和慶嬪…一個是自己承認,一個是宮女指認在里邊,只怕是跑不掉了。
在很多人眼里,這里邊十有八九就是在行那不堪之事。
也不知是誰,說剛從坤寧宮那邊過來,言之鑿鑿表示,剛剛半個時辰她們都在坤寧宮附近當差,太子絕對沒有出現過附近。
還有人不知從哪兒逮來了慶嬪的朝鮮心腹秀兒。
秀兒是聽到佘嬤嬤偷竊的消息后出來打探被拖來,正是郁憤。她早知那婆子不是好東西,可無奈主子寵信啊,她原本還想著幫主子說幾句,哪知被人圍住的第一問就是她主子的去向。
“主子…在赴宴啊?”
“慶嬪沒回寢宮吧?”
“尚未。”她剛從寢宮過來,怎會不知。
所有人抽氣連連。
所以,慶嬪和太子都是半個時辰前便離開了慈寧宮,這會兒卻全都消失不見了,人在哪兒,不是已經顯而易見了?
果然!果然啊!
嘖嘖。有傷風化,有好戲看!
再有人開始散布風聲,道慶嬪身邊的佘嬤嬤最近老是打聽太子之事;又說曾聽佘嬤嬤言在太子府有遠親;還有說,疑似昨日瞧見了慶嬪出現在了坤寧宮附近,而那個時間正是太子入宮時…
短時間內,議論已經迅速發酵開來。
最怕就是人云亦云,此刻人證不少,幾乎人人都已認定了心頭想法。
而且,眼下已不再是熊貴人,就連外邊也能隱隱聽到側殿里邊有絲絲響動傳出來。
人越聚越多,誰都知道,馬上有好戲看了。
此地距離慈寧宮實在不遠,動靜太大,想不驚動那邊都難!
按理眼下這種形勢,皇帝不會親自下場。畢竟兒子和妾的茍且,奇恥大辱,丟的卻全是他的顏面。
可若沒有雷霆之怒加持,幕后人又如何能收到其想要的那種效果?
制造出的這么個好局面,自然是要讓皇帝親眼所見,才能成為其拔不出的心頭刺。
所以這邊皇帝才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已有不開眼的奴才跪地將事情直接稟給了太后,重點是,當眾!
皇帝剛要派于公公先去封口,頭上便已有瑩瑩綠意泛起。
皇帝連安排行動的機會都還沒有,整個慈寧宮便幾乎已無人不知此事。
皇帝沒有選擇,哪怕一肚子的火。
在還不知真實狀況,還沒親自親眼去了解的情勢下,他也只能強忍心頭不安,強按已經不受控開始往各種壞處蔓延的思緒,強行無視各路人等小心翼翼的眼神,硬著頭皮以最快速度往慈寧宮外事發地走去…
當然,皇帝也沒忘發出暫時禁止所有人進出慈寧宮的口令,最大程度防止謠言擴散。雖此舉效果已經不大…
皇帝喝了不少酒,一路走來,酒氣進一步催發了心頭怒意。有幾個瞬間,他都想著不計后果直接去劈了那逆子算了。畜生!
還有那賤人,索性也一刀劈死!下賤無恥!已經不是第一次勾搭自己兒子了,喜歡肉,就把她肉割下剁成一塊塊喂狗!這般yin賤,怎配進皇陵,直接發還朝鮮算了!
提到朝鮮,皇帝又怒了。
如此賤人,送來大周皇室,這是要禍害大周根基血統嗎?這是要壞了大周皇室聲譽?想到不久前朝鮮王義憤填膺上門討要說法的模樣,皇帝不由冒出一個念頭:難不成,朝鮮王這是故意為了文蘭之事在報復?
文蘭聲譽被眾皇子毀了,身子又壞在老七手上,所以朝鮮王弄了個小賤人過來,是故意在報復?
皇帝被這想法嚇一跳。
他突然想起來:“文蘭呢!出這么大事,她跑哪兒去了?給朕將人找來!”他的怒火不自覺地往朝鮮人身上開始燒,那么眼下首當其沖的自然便是文蘭了。若朝鮮人真有勾當,她這個朝鮮公主豈有不知之理?文蘭在其中又是起了什么作用?
而皇帝這么一路過來,總覺得那些宮人后妃賓客越發低垂謙卑的臉皮下,實際帶著的都是對他的恥笑和憐憫。原本隨風吹進他耳間的議論卻在帶風而來的他經過時全都消失,這巨大的謹慎和反差更是在打他臉!
窩囊!
難堪!
郁憤!
皇帝向來泰山崩頂不改色的面容下,帶上了一陣扭曲。
不得不說,主謀很成功。
眼下的皇帝,怒火已被全面燒起來了。
卑躬屈膝,低垂腦袋的人群里有好幾個都忍不住地雙眸帶笑。
按著皇帝眼下的怒意,太子必完,慶嬪必死,文蘭必受牽連。等會兒再配上關于程紫玉的那出好戲,今日之后,勢力盤將全部改寫啊…想想就痛快呢!
坤寧宮里,皇后聞訊跌落了手中杯,直接軟癱在地,被宮人攙扶起后,正以最快速不管不顧跑來。
朱常玨早就“醉了”,此刻腳步虛浮地茫然看向眾人,在左右的攙扶下,心情愉悅跟著往事發地過來。
本該這偏殿當差的倆小宮女戰戰兢兢跪地,她們已經沒有任何想法了,只一個動作:在心底求佛祖保佑,讓她們劫后逢生,腦袋千萬別搬家…
那位常貴人則努力咬著舌尖,確保自己不暈過去。
一暈后,她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她知道一點:今日之后,皇帝是絕不會多看自己一眼了。從此以后,皇帝看見自己都會想起今日難堪。她,已然失寵。
瞧著上躥下跳,眸底帶笑的熊貴人,常貴人只暗暗摳著手中帕子,清楚自己認人不清,才會被眼前這熊貴人給利用了。她,有怨,卻不知能否討回!
始終沒人找到慶嬪和太子,皇帝其實心里有數了,一切正是所有人此刻的念頭:通奸。
于是,在側殿門被侍衛撞開前,他已經深吸了一口氣。
然而,入目的場景還是叫他和身后伸長脖子的眾人給驚到了。
原本以為,入目的將是慌張的太子奴才,跪地求饒的太子,或會是心虛相擋的奴才們和一道緊閉的室門。
但不是!
門后,一個人都沒有!
但叫人莫名感覺壓抑。
皇帝站在最前邊,他清楚看見地上有血跡。
還是不少。
一串串,一滴滴。
有的灑在了路面,有的染上了墻頭。
他的面色更沉了幾分。
護衛開道,皇帝一腳踏進了側殿大門。
那間屋子門并未鎖上,只是虛掩。
皇帝站定門前,左右侍衛一腳將門踹開。
然而,巨大的血腥味迎面撲來,差點叫皇帝退了回去。
定睛一瞧后,卻是所有人抽氣連連。
匆忙趕到的皇后踉蹌著沖進屋中,隨后爆發出了一聲尖叫,差點就要暈過去…
而縱然皇后失儀至此,皇帝也沒怪罪甚至多看她一眼。
只因皇帝和皇后一樣,眼里只剩下:震驚。
隨后,帝后兩人幾乎是同時沖進了屋中。
他們看到的,是被鮮血染紅的幔帳和床褥。
床上不斷有血往下滾,粘稠的血液在地上已經流了一灘。
太子的龍紋衣角和靴子露在了幔帳之外,誰看都知床上為何人。
太子遇害?——這是所有看見這一幕之人的預判。
侍衛打開幔帳:
更叫人抽氣連連。
皇帝第一時間已在怒罵:“畜生!把這畜生給朕抓起來!”
床上,有女子不著衣縷,分明慶嬪無疑。皇后再次一聲尖叫,只因慶嬪早已被一刀刺穿而死透。
眼珠瞪起,死不瞑目,死狀可怖!
慶嬪身邊躺著的,自是太子。
太子衣裳完整,身上未見傷痕,顯然這一地加一床的血都是來自慶嬪。
而且慶嬪身上那一刀,皇帝認識,誰都認識,有太子府的標識!
誰看了眼下狀況都能推斷出:太子與慶嬪茍且在先,對慶嬪滅口在后。簡而化之便是:奸,殺。
皇帝怎會不怒。
若說是通奸,那他還可以沖著朝鮮人發作一番,他已經想著把責任推個大半去朝鮮頭上,說不定還能借機與朝鮮重新談判,索要些利益回來。
眼下可好,如此這般,不但太子和大周方得負全責,不但他顏面無存,他還如何向朝鮮方交代?奸殺,如此惡劣情節,大周是全無立場啊!
皇帝頭皮發麻,血氣更是翻涌而上,只恨不得親手掐死了這個逆子…
眼見侍衛上前去太子身邊,皇后跪地求情喊著不要,表示太子酒多,早就醉了。今日之事疑點頗多,不好妄加判斷…
那邊皇后嚎得厲害,另一侍衛卻已被一串哼哼之聲吸引。
隨后,侍衛的發現直接打斷了帝后。
兩人又是一驚,這才發現倒地的屏風后還有兩人。
一個地上不省人事,后腦勺全是血的奴才,和雙手被反綁,口中被塞了布的程紫玉。
皇帝連連抽氣,他瞧見程紫玉滿手是血,手上還抓了一塊碎瓷在磨著綁住了她手的繩。
“太子…太子沒有…太子是被打暈的。他冤枉…”程紫玉口中堵物一被拿走,便道出了這么一句。
這一瞬的皇后,看程紫玉的眼中與看到了圣人一般亮光大盛,她頭一回覺得程紫玉這般光芒四射。她的兒啊,或許能不能救命,全靠程紫玉這張嘴了。
“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快請御醫,快去給郡主松綁。”皇后并不是一把推出了身邊嬤嬤,而是和嬤嬤一起蹲身到了程紫玉跟前,撲簌撲簌掛下了兩串淚。
“紫玉,你沒事吧?疼不疼?御醫馬上就到,我那里有好傷藥,一定不叫你留疤。究竟出什么事了?是有刺客還是歹人啊?”皇后模樣,親切關懷好比親娘。
程紫玉面上不露,心下好笑,和皇后一比,自己的表演功力簡直不堪一提啊!
接下來嘛,便是她自圓其說之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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