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沒有把自己撞暈。
自殘和自殺是兩個概念,男人可以對自己狠一點,但再狠也不能把命搭上。
但即便如此,李牧現在看著也夠嚇人的。
額頭撞破了個大口子,鮮血嘩嘩的往下流。從鼻梁處產生分支,很均勻的分成兩個部分,如圖畫一般勾勒在臉頰。
夏清在一旁看的是目瞪口呆,一時間都忘了上前攙扶。
作為精選出了的生活教官,夏清可是一點都不欠缺生活常識。李牧剛才那動作哪里是腳滑,根本就是撞鐘的動作,拿腦袋撞。
來夏家的客人不知道有過多少,善意的惡意的甚至打上門的,各種各樣的都有過。但是到門口就把自己撞一腦袋血的,絕對是有史以來第一遭。
“你,你這是…”夏清終于緩過點神。
“我沒事…”李牧扶著柱子,艱難的站起來,虛弱道:“走,進去吧。”
夏清心說進去個屁,都這模樣還進去做什么?進去療傷嗎…
對呃,好像真得進去療傷。
李牧這血糊糊的模樣,如果就這個樣子出去,鬼知道其他人會怎么想。無論如何,都得先幫他把傷口處理一下才行。
想到這點后,夏清非常郁悶。
白天在醫院跑前跑后照顧傷員,回家里又特么得照顧傷員。繼續按照這個節奏下去的話,還當什么生活教官,直接轉職醫療官得了。
“我帶你去處理下。”夏清扶著李牧要往旁邊走。
別墅很大,不走正門進客廳,也能去到其他的房間。
“不用,我得見你家老爺子呢。”李牧掙扎著往正門去。
“你都這樣還見什么見啊。”夏清氣道:“我先給你處理傷口,處理完再說。”
“不行,作為晚輩,怎能讓長輩久等?”李牧很有素質,也很堅決:“最起碼先打個招呼,然后再忙別的。”
夏清臉上的肌肉狂抖,猛的生出一陣沖動,很想把李牧給丟出去,只可惜沒有成功。
之所以沒有成功,不是夏清克制住了自己,而是他發現傷員的力氣比他大的多。還沒等發力,李牧就生生拖著他,直接推開了客廳的門,走了進去。
此時,夏老爺子在沙發上低眉垂目,端著一杯清茶,拿杯蓋輕輕撥著茶葉,非常有派頭的樣子。
無論是作為長輩,還是作為聯邦上將,該有的架子都必須要有。哪怕是李玄通進來,以夏光庭的身份地位,也無需起身相迎。
當然,夏老爺子也有刻意營造壓迫氣氛的意圖。否則的話,最起碼會瞅瞅,而不會連眼皮都不抬一下。
夏世東陪坐在旁,很穩健的配合著老爺子,也沒有站起來。聽見門響,只是微微側了側身,很矜持的打了個招呼。
“清兒,客人來…我靠。”夏世東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不是中將大人不夠沉穩,實在是這個畫面的沖擊力有點強。兩個他都很熟悉的年輕人,一個滿臉的鮮血,另一個肩膀上也滴上了很多,顫顫巍巍的彼此攙扶著。
這是出了什么事?被人襲擊了嗎?
夏老爺子很不悅的撇了大兒子一眼。
商量好了要端架子,給李牧那愣小子來個下馬威。這么一驚一乍的,沒個長輩樣子不說,還把計劃給破壞了。
不過夏老爺子也是奇怪,疑惑大兒子是看到了什么,會這么失態。
夏光庭輕輕飲了口茶,很緩慢的抬起頭,繼續維持著自己大家族族長的風范。
然后,夏老爺子也看見了。
夏光庭到底是堂堂的聯邦上將,雖然已經退了下來,但可比夏世東沉穩的多。眼皮跳了跳后,嘴里的這口茶竟然沒有噴出來。
“咕咚。”夏老爺子把嘴里的茶水,生生強咽了下去。
嘴角有些許水漬,但面色如常,只是眼睛被嗆的有點發紅。
“發生了什么事?”夏世東臉色陰沉。
夏老爺子沒有說話,但面色也是陣陣發黑。配上嗆紅的眼睛,胸中怒意溢于言表。
兩人都得出一個猜測。
李牧在來的路上,遭到了襲擊!
而且如果所料不差,十有八九是任家下的手。
山貓找了個替死鬼虛晃一槍,可卻不知自己同樣是炮灰。
這種聯想并不牽強,畢竟白天才剛剛發生過一次。趁著李牧自以為襲擊已經結束,二度設伏殺回馬槍的幾率非常高。
而且和白天那次不同,這次襲擊不光是傷到了人,更是打夏家的臉。
現在李牧是夏家邀請的客人,在來夏家的路上被襲擊,顯然是在打夏家的臉。
雖然夏家和任家之間一直在爭斗,鬧出的人命也不是一條兩條,可那些畢竟都是暗地里的事情。作為66星區的兩個大世家,表面功夫從來都是到位的。
可是這一次,任家顯然是過線了。
“沒事,只是個意外…”夏清更郁悶了。
他當然知道爺爺和叔叔聯想到什么,便想解釋一下。
“什么意外!”夏世東寒聲打斷道:“白天發生的事情也是意外?我夏家的客人遇到襲擊也是意外?”
“真的是意外。”
李牧是有節操的人,向來敢作敢當,從來不讓其他人背鍋。見到夏家這兩位誤會,很主動的解釋。
“先別說這個了。”夏世東不悅的瞪向夏清:“都傷成這個樣子,你不帶去治傷,還領來這里做什么。還不快把醫療箱拿來,幫人家包扎一下!”
這時夏世東已經看出李牧傷的不算重,要不然他肯定會讓夏清帶李牧下去,而不是拿醫療箱。喝斥夏清也只是一種長輩的態度,并不是真對夏清有什么不滿。
不過夏清還是感覺很冤枉,他一開始就是想帶去療傷的,只是李牧不去。
心里面這一委屈,夏清也不想解釋了,賭氣去拿醫療箱。
“放心,這件事一定會給你個交代。”夏世東拿起一片干凈的餐巾,先過來幫忙給李牧按住傷口,溫聲道:“你既然是夏家邀請的客人,那這件事就不光是你的事,而是夏家的事。”
“是我的問題。”李牧繼續誠懇的解釋:“真不關夏家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你這孩子。”夏世東搖了搖頭:“都什么時候了,還想著自己扛。”
夏光庭沒有吭聲,很滿意的看著李牧,越發覺得自己眼光獨到,沒有看錯人。
明明吃了這么大的虧,可卻一點都不抱怨,更不愿意牽連夏家。當然,也有可能是想著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自己丟的場子自己找回來,不想假手于人。
對于李牧這個人,夏光庭心中早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評判。如果是個只知吃喝玩樂的廢物點心,就算夏晨明顯表露愛意,夏光庭也不會把孫女往坑里推。
從李牧的檔案資料上來看,顯然和廢物點心什么的不一樣,而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神經病。不過以夏光庭的睿智再加上夏家的能量,當然不會被那些聳人聽聞的內容所唬到。尤其在查到新三區戰役最后那場決戰的真相后,更是認準了李牧是一塊璞玉。
只不過,這也只能看出能力方面,并不能夠看出一個人的品質。尤其是李牧在訓練營搞出是非后,夏家內部有過一些討論。
對于所有的負面評價,夏老爺子都不屑一顧。
老爺子這一輩子見的刺頭兵多了,李牧不守紀律那點屁事根本就不叫事。但凡是天才人物,哪一個沒有點性格。尤其訓練營的那點破爛事,在老爺子看來更不是李牧的錯。
根本就是其他人來找茬,李牧防衛反擊而已。如果不是主動招惹,那些人也不會住進醫院。至于被波及的無辜者,那只能說運氣比較差。
總而言之,夏老爺子是老丈爺看孫女婿,越看越順眼。
“不用多說了,這件事是夏家的事。”夏光庭一錘定音,果斷終結掉了這場關于意外的討論。
“好吧…”見老爺子如此堅決,李牧也不好意思繼續推讓:“確實有點關系。”
“孩子,你放心,夏家一定給你做主。”夏老爺子霸氣十足:“說吧,需要我做什么?”
夏光庭老來成精,看似大包大攬,實際上也是在給李牧挖坑。
只要幫忙出了這個頭,不光是為夏家找回些面子,更是和李牧產生更多的糾葛,讓李牧欠下更大的人情。
所以夏光庭不怕李牧提要求,只怕李牧提的要求不夠多。
夏家把姿態擺到這份上,李牧也不好意思客氣,提的要求確實比較多。
“如果您一定堅持的話,那就把門口的地磚換換吧…”李牧建議道:“還有門廊的柱子,可能也需要粉刷一下。”
“啊?”夏光庭和夏世東都是一陣糊涂。
剛剛還在談一場劫后余生的刺殺,怎么突然轉到了裝修問題上。
“地磚太滑,不小心摔了一跤。”李牧很不好意思的解釋著:“磕到了柱子上,頭磕破了,柱子也被人弄臟了。”
夏老爺子沉默著。
夏世東沉默著。
信息量一點都不大,但兩個人都需要相當的時間來消化。
“另外,我現在可能是因為失血,再加上輕微腦震蕩…”李牧虛弱的請求道:“能不能,派輛車送我去醫院…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