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應聲而停。
蘇景身影快如雷霆,直接越過了幾女,沖下了車去。
此時馬車正停在一處貧民居處,而就在剛剛,蘇景清楚的看到那道自己無比熟悉的身影,就那么沒入了馬車正對著的胡同里。
他毫不猶豫的沖了進去。
胡同里又臟又亂,到處都是血跡垃圾,可見這里平日里沒少死人,但卻根本見不到有活人的蹤跡…
“小弟,怎么了?”
董小宛提著裙角慢慢的走了過來,臉上帶著關切的神色,問道:“是不是看到了什么熟悉的人?你在這流域,還有認識的人嗎?”
“本該…沒有的…”
蘇景答道,目光在周圍掃過,這是個死胡同,但自己追到這里,竟然完全沒有看到有人的蹤跡,那剛剛自己…是出現了幻覺嗎?
可縱然是幻覺,也應該是看到了本人才是,自己剛剛…
蘇景目光如炬,腦海里,卻早已經如晴天霹靂般,一片混沌。
仿佛又回到了數年前的時光。
那段屬于楚南的…不堪歲月…
那一字字,一句句不舍的話語。
那個可愛可親的女子…
“小南兒,你不要怕,是姐姐哦!姐姐來救你了…”
“南兒真是個好孩子,還這么小就這么勇敢,我跟你這么大的時候,別說看死人了,就是拿劍都不敢呢。”
“南兒,等出去了,就跟姐姐一起生活吧,姐姐會好好照顧你的…嘻嘻,姐姐的女兒已經三歲了哦,現在正寄養在朋友家呢,到時候出去了,你就當舅舅了,可一定要準備個大紅包給自己的外甥女做禮物哦。”
“沒錢?沒事,我借你…而且日后,你就是咱們家里唯一的小男子漢了,我和你的小外甥女可都還等著你掙錢養家呢…嘻嘻,到時候你會比在這里辛苦的多哦。”
女子清麗的面容,調皮的話語…雖然多年未見,但卻依然宛若二八少女,那跳脫的性情,哪里像是生過孩子的人,估計來救自己也是沒什么思慮,想來就偷偷的來了。
兒時曾經見過很多次,只是后來嫁人后,才疏遠了些,論關系,應該是自己的遠方表姐吧,因為出嫁而逃過了一劫,只是卻為了拯救自己,踏入了死地。
口中給楚南不停的勾勒著美好的未來,卻倒在了出宮的前一步。
甚至于連遺言都來不及說,但她死前,眼底閃爍著的,是不舍的痛苦淚光,不舍誰?楚南…還是她的女兒?
亦或者…是這個世界呢?
算算時間的話,那個孩子應該也有十一歲了吧?
只是她怎么可能會出現在這里?
董小宛關切的問道:“蘇小弟,有發現什么嗎?”
“不,什么都沒發現。”
蘇景答道。
“你是不是看到了熟悉的孩子?”
董小宛道:“這條胡同連同周圍,基本上都不會有普通人家的孩子到這里來,如果有孩子在這里露臉的話,那么一定是被盜拓偷來或者搶來的孩子…”
孩子…
蘇景眉頭一皺,確實,剛剛自己確實看到了表姐的臉,雖然稚嫩了許多,但幾乎和自己兒時看到的一模一樣。
看身形,正是十歲左右的年紀,應該便是…
他看了董小宛一眼。
“走吧…如果真是你熟悉的人的話…”
董小宛頓了頓,道:“等事情成了以后,這里我會第一時間搶占下來,然后你想找誰,我都可以幫你辦到,前提是…他得死了才行!”
“盜拓…”
蘇景沉默了片刻,腦海中閃過之前看到的那些可憐的孩子們。
她竟然也是這些孩子們中的一員嗎?
“走吧…我會幫你的!”
蘇景沒有多說什么,而是回到了馬車上…
看他神色沉重,似乎有頗多心事,江素柔等人也都很識趣的沒有多說些什么。
馬車里剛剛輕松的氣氛一掃而空。
而兩人離開沒多久,旁邊那墻壁上突然一陣抖動,一名滿臉烏黑的小姑娘悄悄的從墻上下來,臉上帶著幾分慶幸的望著那遠去的馬車,她隨身帶著一條顏色與那墻壁一樣的破布,搭在墻上,墻體本就凹凸不平,加上顏色怪異,正常人根本看不出什么破綻來。
慶幸的松了口氣,她喃喃道:“這家伙…我該不會偷了他什么東西了吧?不然的話,干嘛這么一臉冷冰冰的,感覺被發現了的話,被殺掉都不奇怪呢!”
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她轉身往外面跑去。
今天的份額還沒完成呢,可不能閑著。
一路無言…
直到馬車漸漸駛入了繁華的地段,周圍路過的行人們衣著都比其他地方看起來華麗不少,而前方,那一棟秀美的紅色樓臺,也近在咫尺了。
樓臺之上的圍欄周圍,可見數名相貌皎好的女子正面帶媚笑,陪著身邊的華服男子們聊天,不時捻起旁邊的水果,遞給那些男子們吃上一口,看起來,與尋常青樓并無二致!
董小宛道:“好了,我們到了!走吧,帶你們去看看去…不用擔心,我親自帶著你們,他們不會誤會你們的身份的。”
江素柔等人聞言輕輕松了口氣,看了蘇景一眼,然后跟在了董小宛的身后。
蘇景同樣跟在了身后…臉色卻已經稍稍好看了些許,經過剛剛的震撼之后,他突然覺得…
那個孩子…也許自己并沒有看錯,但她腳步矯健,看來并沒有如同那些被弄殘廢的孩子們一樣,這已經是莫大的幸運了。
那么就找到她,然后好好照顧她吧。
想著…
幾人走進了紅樓之內。
從外面看去,這所謂的紅樓,看來與青樓并無二致,但進來后,幾人才算是發現了與眾不同的地方。
外面那些風塵女子們陪著男子們風流快活,但里面的話,卻大多皆是女子,一個個衣著妖冶,正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竊竊私語,明明是大白日的功夫,她們卻仿佛不用工作似的,身邊一個男兒都沒有,明顯是沒有接客。
而注意到董小宛進來,這些女子們并不如何害怕,反而有性情跳脫的,已經主動跟她打起了招呼,而后目光在后面看了看,嬌笑道:“呦,小宛姐姐好本事啊,出去一趟,竟然找回來六個這般千嬌百媚的姐妹…看來我等日后要更清閑了。”
“你還知道自己閑啊…”
董小宛怒道:“還不趕緊去接客去,不想自由了是不是?如果是的話早說,我好把你的文書給封存起來…”
“嘻嘻…都怪小宛姐姐定價太高了,我想出去的話,至少也要掙夠三千兩紋銀才行,啊…想到這個數字就好絕望,干脆在紅樓里住一輩子算了。”
“等你老了,掙不到每月的份額,我就每天給你吃豬食!還不快去干活去,不想干活就回房好好休息,休息夠了再干活…”
董小宛狠狠的瞪了那些女子們一眼。
女子們頓時嘻嘻哈哈的散了。
江素柔喃喃道:“氣氛還真是和諧啊,感覺從來沒見過董姑娘這樣的媽媽…”
“那是…這回,你們知道為什么我能不會任何武功,在這紅樓里還屹立不倒了吧?”
張清婉試探性的問道:“莫非便是因為…您的姑娘們都特別尊敬您,愿意跟您一心?”
“當然不是,肯定是因為我有著天大的靠山啊!”
董小宛微笑道。
蘇景:“……………………”
他突然很無語的嘆了口氣。
是錯覺嗎?
這女人好像很擅長驢唇不對馬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