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良佐立場向來有些模糊。
程曦只知他前世曾在千秋宴上送了蘇皇后一座親筆所書的頌贊屏風，每日宮中妃嬪去蘇皇后處請安時都候在屏風外，程曦對上頭歌功頌德的話幾乎能背下來。
今生程曦意外發現莫良佐竟與二叔程原培是相識的，似乎還與文王有些瓜葛。去年程原培參加文王夜宴、后遇上萬蔚幼子溺水那回，也是莫良佐從中搭的線，二叔才得了文王之邀。
還有，莫良佐的瘦金體字與儷人館匾額上那三個字真的太像了…
容潛何時同莫良佐有了聯系？
等閑交情之人是不會答應來為他上門請媒的。
“…曦姐兒？”王氏喚著出神的程曦。
程曦一愣，忙道：
“什么？”
王氏看著她有些奇怪：
“你怎么了？”
程曦噎了噎，道：
“不是…莫閣老，他，呃…我沒想到竟會請到莫閣老來。”
王氏卻對容潛這番慎重很是滿意。
程原恩乃當朝首輔，莫良佐也是內閣大員，這身份便對上了——比承恩侯府來人要強上許多。
王氏睨了程曦一眼，收起手中帖子笑斥道：
“好了，誰家女兒似你這般不避諱的！”她將帖子放到一旁，“待洗三過了后，你先將小庫房里物件的賬對一對，那些東西都給你放進陪嫁里。”
那三間庫房里的物件本就是家中長輩們多年來賞給程曦的，王氏一件也沒打算留下。
程曦聽得頭都大了。
王氏繼續道：
“另外，我已讓人通知各處田莊鋪子的管事與掌柜，待他們來了后便讓錦心丫頭與項善家的一道去認個臉，把該交代的交代清楚，該接手的賬也都對上，莫要拖著了。”
這就是要錦心接手的意思。
程曦沒有管事媽媽，身邊只錦心與念心兩個大丫頭。
如今她二人的分工也已徹底明確，錦心主外打理程曦的陪嫁與生意，念心主內負責程曦生活及府里事務，就好像王氏身邊袁媽媽與項善家的。
程曦活了兩輩子，還是頭一回有要做當家主母的感覺。
當初做寧王妃及太子妃時，她就如籠中囚鳥一般身不由己，一切用度均按著皇家的禮制規矩來，哪里有這些事需要操心？
她揉著腦袋一臉頭痛地回去找錦心與念心。
王氏見女兒這副模樣不由失笑，但她目光轉回容潛的帖子，面上又露出沉思。
前一晚程原恩在宮中閣房值守，并沒有回家。今日他自宮中回來后，王氏先將沈繯得了一女的消息告訴他，程原恩果然很高興。
他當即便要去書房為孫女起名，和當初程曦出生時老爺子程欽的反應一模一樣。
王氏笑得厲害，忙將丈夫攔下，而后把容潛的帖子給他過目。
“…你曾說莫良佐此人不簡單，不倚不靠這么多年，一心向著皇上。誰知晏行卻將他請了來做媒人。”
程原恩看著帖子片刻，忽然道：
“此回千秋宴，莫良佐府上所送壽禮乃是一座他自己寫的后德屏。”
王氏當真有些意外，但這就解釋了容潛為何能請到莫良佐。
自來朝臣給皇后進獻的壽禮都是選些貴重罕見的，雖說也用了心思，但說到底不過比著砸銀子罷了。
莫良佐此舉卻是當真用心了——他在向蘇皇后表明態度。
“你說過，莫良佐做事向來是摸著皇上心思而行的，他向皇后娘娘送這樣一份禮示好，難道皇上…”
對梁王有心？
這句話王氏卻不敢隨便說出口。
程原恩豈會不明白。
他那時也有過懷疑，畢竟莫良佐這么多年都是獨善其身的，忽然站位難免不讓人懷疑是否昭和帝私下同他透露過什么。
加上如今程曦與容潛結親一事，至少在大家看來，梁王忽然就變成了可以與楚王、寧王相抗衡的。
好像昭和帝當真起了什么心思一般。
“不管怎樣，莫良佐在皇上面前還是很得心的。”
若莫良佐當真打算依附蘇皇后與梁王，那么對程原恩來說也是好事。
王氏得了程原恩囑咐，回頭自又交代下去要慎重準備容潛上門納吉之事。
至于洗三禮，因一家子都寶貝這個好不容易得來的女孩兒，怕操辦太過折了孩子的福分，便打算低調簡單些。
程原恩想了兩日，最后為孫女取名峮。
程曦聽說后笑得不行，暗忖當初父親給嵐哥兒取名時定然沒料到，女兒家名字里要帶山字竟會這般難取。
到了洗三那日，王氏只請了隔壁侯府自家人及羅汝坤、張止芳等幾家交好的夫人。然而程家喜得小千金的消息哪里瞞得住，雖然人未受邀，但各家府上的禮卻是一樣不少紛紛送了來。
容潛也隨禮送了一塊小小的血玉來那玉中血的形狀像朵五瓣梅花。
送禮來的是一路不休匆匆趕回來的白青涯。
王氏聽說他是容潛身邊的先生，便讓人去衙門將程時找回來接待，并交代程時把蘇鐸之妻張氏上門一事告訴白青涯。
程時滿口答應，一見到白青涯張嘴便問起遼東之事。
白青涯暗忖程時既會問，那必然是容潛告訴他的，自也不作隱瞞，將前因后果及嚴伯齡后續打算說了。
程時又與他聊了些遼東兵防之事，直到最后要送白青涯走時，他才想起王氏的交代。
“…讓他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處理好！”
白青涯哭笑不得，暗忖這位程四爺果然是個脾氣不好的主。
他不慌不忙道：
“此事請夫人放心，世子爺自會處置妥當，絕不讓那邊再找上門來惹了夫人與程小姐糟心。”
程時倒不在乎程曦煩不煩，就怕回頭那張氏找上門來時要李落出面去應付。
他轉身將白青涯的話轉達給王氏，王氏對容潛這么絕對的保證有些懷疑。
幾日后，王氏便聽說承恩侯夫人魏氏與蘇鐸之妻張氏被蘇皇后招進宮去了。
她沒想到容潛居然這么干脆利落地將問題丟給了蘇皇后。
然而不等王氏輕松幾日，宮中又來了道懿旨。
這一回，是蘇皇后要招程曦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