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不知道是因為習慣,亦或是因為省事,還是因為什么其他的原因,常常出現一個新的政令下達,在底層執行的時候,往往都會出現矯枉過正的現象。
這些矯枉過正的執行者,或許是故意的,或許是無意的,但是無形之中都導致了新政令在推廣的時候出現問題,或是突出了矛盾,或是產生了謬誤,或是增加了不便。
那么百姓一看,新的政令有著么多的問題,那么還會認為是一個好政令么?
王安石,張居正,前秦的商鞅,漢代的王莽。
都是例子。
所以龐統所言,是一個問題。
如果在過程當中,制止這些矯枉過正的行為,那么很多官吏怕是又跳起來,說一會兒要這樣,一會兒要那樣,到底是要怎樣?
換人?
先不說斐潛現在這個階段,有沒有足夠的人才儲備的問題,單說換上去了新的人員,在適應期之間會不會出現更多的問題,會不會換了之后還是原來的尿樣?
那么是不是說就不能革新了?
也不是,只不過需要更多的技巧,處理問題要更加及時,或者說,要有預案和后手的準備。
因此整體上來說,可以先推動的,便先行推動,有問題的,再多準備一些,考慮多種的途徑,而不是政令一張紙,往街口上一貼就算是萬事大吉什么都不用管了。
除了推動數學的事情之外,就是關于拜官了。
這一次需要授官拜將的人數很多,也不是一時半會隨隨便便貼張紙條就成的,多少要修個拜將壇,干脆就在青龍寺附近,借著原先的剩下的一些余料,在原先的經文大殿的另外的一個方向上,借著龍首原的坡度,修建一個兩層樓左右高度的拜將壇,用于即將進行的大規模拜將儀式。
斐潛這邊的問題都不算是太大的問題,但是曹操那邊的問題,都很大。
首先就是錢糧。
差點被打成了篩子曹老板,十分尷尬的遇到了資金窘迫的困境,就連挖掘工作都一時間彌補不了其中的缺口,而最大的資金缺口,自然就是烏桓人蹋頓這一處。
蹋頓也算是對于漢家文化比較仰慕,或者說烏桓人大多數都和漢家有些關聯,或多或少的受到了漢家文化的影響。
蹋頓到了許縣,見到了天子,也蠻興奮的,但是興奮之余,也沒有忘了要收錢糧,竟然當著天子劉協的面就嘰里咕嚕一陣說,差點沒讓曹操尷尬得下不了臺。
兗州自從呂布做了一場,然后又是和袁紹大戰過,經濟就一直不好,人口也沒有回復,所以如果讓兗州地面再出錢糧,恐怕是難免又生動蕩。
同樣的,冀州也是如此,再加上曹操新入駐,也要經過一段時間的收買人心,不能橫征賦稅,以免在初期就產生極端的反應。
然后徐州青州,這兩個地方么…
呵呵,有時候只能說一句,之前種的因,現在結的果。青州就不說了,青州黃巾如果不是敗壞到了極點,自己都活不下去了,也不會三四十萬都投降了曹操,而徐州么,就只能說呵呵了,畢竟徐州當下破敗的局面,多少也有老曹自己的功勞。
所以唯一的可能提供額外的錢糧的,就只剩下了豫州。
然而豫州在經歷了連番作戰之下,尤其是這一次驃騎人馬直進許縣城下,所造成的影響也是很大,再加上曹老板也就剩下這一塊算是比較富庶的基本盤了,當然也不可能渴澤而漁,不管不顧的搜刮一番…
問題是曹操困難很多,但是蹋頓才不管曹操有什么困難,一天比一天的臉色難看,甚至放出話來,要是曹操不趕快搞來錢財,他自己早就準備自行處理了!
屬下無能…荀彧拜倒在地,向曹操請罪,不能為主公分憂,此乃某之失也,請主公降罪…
曹操連忙將荀彧扶起來,說現在不是什么罪責,而是要解決問題的時候,又是安撫了一陣,也是借荀彧來緩和一些關于潁川人士的情緒。
這就是曹操面臨的第二個大問題。
以荀彧為首的潁川人士為什么支持曹操?自然不是潁川的人都是活菩薩,而是因為潁川人也希望通過曹操來獲取自己的利益,而現在曹操明顯顯露出不足的情況下,自然就需要好好的拉一波關系,畢竟荀彧是后勤大總管,而要維持豫州,特別是潁川的穩定,也是離不開荀彧。
荀彧直接表示請罪,其實也是向曹操說明,現在潁川的形勢很是微妙,就連荀彧也覺得有些棘手,畢竟如果說荀彧能夠自行解決的話,又為何要請罪呢?
老曹同學離不開荀彧和潁川人的支持,同樣也不能和蹋頓以及烏桓人馬翻臉,現在這個階段,老曹之所以還能保持著一定的震懾力,就是還有一定數量的兵馬,如果說連烏桓人都鬧翻了,先不說窩里斗會不會導致進一步的經濟惡化,更重要是多少會消耗兵卒,降低了戰力,搞不好引起連鎖反應就麻煩大了。
曹操也不想烏桓人就在許縣附近待著,更不想什么事情都沒做,就讓烏桓人白白拿了錢財糧草回去,既然要花錢,多少要有些產出…
如今中原板蕩,卿所目見也…曹操皺著眉頭說道,烏桓于此,直無去處,若遣反之,又恐患之,為之奈何?
荀彧沉默了片刻,然后說道:主公明鑒…主公既許烏桓發兵,自當用之,如今北面既穩,何不南行?荀彧表示,聽聞江東出兵,已經打到了江夏,如果說借這個由頭和劉表談一談,想必多少會有些收獲。
曹操一愣。
曹操原來想著說連年征戰,多少都疲倦了,若是繼續征討,難免有些困頓,結果沒想到荀彧竟然說出讓他繼續南下作戰的建議…
仔細一想,也確實是這個道理,畢竟胡兵兇悍難制,光安撫是沒有什么太大效果的,所以還不如利用烏桓人再打一波。
不過么,具體操作到底怎么打,還是有些花花腸子可以講究一下的。
曹操思索已定,當即決斷道:如此甚善!便依計行事!
…(╬ ̄皿 ̄)○…
斐潛雖然覺得不能按照設想來推動科技進程多少有些失望和郁悶,但是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思考,也慢慢平復下來,消除了一些焦躁的心理。既然決定了要在漢代進行一定程度的改革,就必然會面對這樣或是那樣的問題,如果因為出現了這些問題,然后就煩躁或是憤怒起來,雖然說情緒上可以理解,但是對于實際問題毫無意義。
士族世家就是如此,明里暗里的勾心斗角,利益交換,何處不是這樣?甚至推廣了來看,古今中外,什么時候能少了利益兩個字?
所以,斐潛的心境也漸漸坦然起來,既然如此,也就沒有必要和這些士族子弟們慷慨激昂的談及什么未來,什么方向,只需要找到那一根可以吊在驢子腦袋前方的胡蘿卜就可以了…
更何況,斐潛現在,也要去見一件屬于他自己的那根胡蘿卜。
見到了眼前的這一道身影,看到那略微帶了一些紫粉之色的衣裙在微風當中輕輕蕩漾,靈動且端莊,看到似乎有些清減的臉龐,斐潛笑了笑,舉步走到了近前,見過蔡大家…
自從蔡琰在青龍寺大論之上以句讀成名之后,名氣也就打出來了,平日里也有不少人因為敬佩蔡琰的文學,尊稱其為大家。
蔡琰臉上泛起了一些粉色,和初春時節的桃花花瓣的那種紅相差不多,那都是旁人謬贊…你,你就休來取笑與我了…然后眼眸流動,似怨似念,瞄了一眼斐潛將軍府的方向,可是見過了黃家妹子?
蔡琰和黃月英相互之間的稱呼,多少有些混亂。
斐潛也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然后點了點頭,然后再回頭看蔡琰一眼,你怎么這么問?難道…
黃月英有些小情緒。畢竟女人這種恐怖的生物,一年當中可以有四分之一的時間都在流血,而且還不會因此有什么受傷了而消沉的DEBUFF,甚至還有可能加強情緒波動,戰斗力飆升…
斐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那句話說得不對了,亦或是哪里沒說對,結果黃月英甩了臉色。難道是因為甄氏?不至于罷,自己見都還沒有見甄氏呢,這黃月英吃什么飛醋啊?
果然,蔡琰微微笑了笑,然后似乎覺得這樣笑話斐潛也不太好,連忙努力的收起笑意,微微咳嗽了一聲,前幾天,黃家妹子就找過我…聊了很久…
這樣啊…斐潛忽然有些興趣,追問道,都聊了些什么?
…蔡琰忽然就左右旁顧起來,不說這個了…都是些女兒家的瑣碎罷了…你去了許縣,見到了天子么?
嗯,見到了…斐潛點了點頭,然后又搖了搖頭說道,但是也等于是沒見到…僅僅是在城下拜見了一次…曹司空,多有顧慮…陛下也是如此…
所以天子還是不愿意來長安?蔡琰嘆息道,卻冷了山西之人心腸…
天子有天子的想法…斐潛也是微微嘆息了一聲,其實,這個事情…當年天子就是選了山東…
蔡琰沉默了片刻,秀氣的雙眉皺了起來,讓人不由得想要去將其撫平,如今大漢,真的是…不可為了么?蔡琰流露出了一些明顯的哀戚,說到最后幾個字,甚至都有些微微的顫抖起來。
斐潛看著,忍不住伸手出去,將蔡琰微微顫抖的手,握在了手中。斐潛明白,眼前的這一名心思純凈的女子,產生出來的這種情緒不僅僅是為了天子,也不是為了蔡琰她自己,而是為了大漢。
一種在普通士族子弟身上所沒有的愛國情緒,卻在蔡琰這里展現了出來,這讓斐潛有些詫異,也有些心疼。蔡琰她比一般的女子看了更多的書,但是并沒有因此就成為一個純粹的書呆子,反而有著更為深沉的情感,這種情感在脫離了利益影響之后,就顯得那么的光耀動人。
放心吧…斐潛說道,有我呢…
不知道是因為感覺到了斐潛語言的力量,還是因為觸及了斐潛手心的熱度,蔡琰小巧的耳朵抖動了幾下,然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紅了起來…
蔡琰似乎用了氣力扯了兩下,又似乎根本就沒有用力,最終還是沒有將手抽出來,只是將頭轉到了一旁。
蔡琰的手,細細長長,很軟,很輕,就像是一小卷絲綢,甚至都不敢太用力,怕是一用力就會捏壞了一樣。握了片刻,斐潛見到蔡琰臉上通紅一片,頭上都幾乎要冒煙出來,便只能是輕輕放開,再不放怕是要燒壞CPU了…
正待斐潛覺得氛圍有些略顯尷尬,準備說一些什么的時候,忽然看見黃旭的身影在庭院門口晃動了一下,心中不由得微微嘆息了一聲,沉聲說道:何事?
作為如今可以說是基本上一整個山西地區的實際最高統治者,斐潛個人的時間其實也伴隨著權位的升高而不斷減少,就像是現在,雖然黃旭也知道斐潛在和蔡琰見面,可是其他的事情還可以擋一擋,傳遞過來的軍情卻不能耽擱,也就只能是硬著頭皮,低著頭將剛剛收到的軍情遞送給了斐潛。
破開了火漆,斐潛抽出來一看,不由得也是有些皺眉…
正所謂按下葫蘆起了瓢,老天爺怕是從來就沒有讓人安安心心的過日子的想法,總是會折騰出這樣或是那樣的事情來…
蔡琰在一旁看著,便柔聲說道:既有要事,便先去就是…
斐潛也有些無奈,原本是準備和蔡琰聊聊天,散散心,順便說一說其他的事情,結果沒想到竟然發生了意外的事情,也只能帶著些歉意向蔡琰告辭,然后帶著護衛,回到了將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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