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定帶著手下夷兵,上了山。
劉范則是默默的開始準備明日的進攻。
對于劉備這個人,劉范倒是真的沒有太多的印象。以前劉范他是一個自覺的在朝廷中心,消息靈通并且可以呼風喚雨的人,而現在卻只能是依靠猜測和推演。
斐潛當下就這么厲害么了?
這個被斐潛擊敗的劉備,又是如何的人物?
劉范的記憶里,斐潛依舊是在李郭二人時期的模樣,雖然有些兵馬,但是在朝堂之上依舊被老種頭擠兌得不成人形。而現在風光的老種頭似乎已經過世已久,連帶著種氏也沒了什么聲響。相反的,這個當年多少有些偏離了中央政壇的斐潛,倒是越來越好,甚至讓劉范聽了,都有些心生羨慕。
若是…
算了,還是顧著當下罷!
劉備具體如何,劉范最多就是聽了一耳朵,沒碰到過,也不清楚。可是現在,劉范也不敢對于劉備太掉以輕心,至少從建寧出發,到了這里,原本的計劃就栽倒在了劉備身上,迫使得劉范和高定不得不改變策略,采用更為風險更大,損失更大的方式來做戰,這就在一定程度上說明了一些問題。
劉范雖然頂著一個交州刺史的頭銜很長時間了,但是很遺憾,他并沒有從這個頭銜當中獲取更多的兵卒和力量。當年用清剿李郭的功勛換了這樣一個名頭,起初還想著和自家的老爹可以銜接得上,至少可以借助一部分的川蜀之力,但是萬萬沒有想到,劉焉之后不久就病重去世,以至于劉范幾乎是赤手空拳要打交州。
幸好得到了劉度的照拂,不過人情這個東西,用著用著自然就會薄了。
劉度自己也要頂著荊州劉表和江東孫權的壓力,也不是說可以逍遙度日的。于是劉范便不得不離開,否則必然就會卷入劉度、劉表以及孫權之間的權利地盤斗爭當中。
然而離開了劉度的地盤,就像是失去了源頭的浮萍,劉范也不知道自己能夠在這個亂世洪流當中漂浮多久。
現在想要在川蜀之中扎下一條根,就要先將擋路的石頭搬開。
只不過不知道這一塊石頭,究竟是如山體一般龐大且不可動搖的呢,還是就像是山路之上崩落的小碎石…
埋伏,自然就是大軍做戰的殺手锏,這一點,誰都知道,只不過問題是怎么引誘對方進埋伏。最好的伏擊地點,自然是在這個無名谷內,但是劉備徐庶等人一直不進來,總是要想個辦法,而高定的建議無疑就是當下的最佳舉措。
這個年代,像是后世那種詳細到令人發指的地圖,根本不存在的,只有在鄉野之間的當地人,才會知道一些平日里面鮮有人煙的小路,因此高定迂回繞后,劉范覺得應該是沒有什么問題,重點是在劉范他究竟要怎樣才能將劉備的吸引力全數都計中在這個方向上,給高定創造更多的施展空間。
…(>人<;)…
劉備對于這個地形也不熟悉,他上半輩子也沒有到過這樣的山林之中,此時此刻,也站在營地之內,打量著周邊的山體,看著左邊半截右邊半截,白色的,灰色的,紫色的,黑色的各種山體巖石,甚至是一塊大山體上又是突兀的隆起一個高高的巖石來,再加上巖石上面覆蓋的一層樹木或事灌木,又或是一層蕨類苔蘚之類的植物,就像是一大片敗壞人體組織上起伏不定的綠色膿包,看著就讓人心情煩悶得要死。
只不過劉備心中煩悶,但是臉上的表情還是控制得不錯,至少看起來依舊是微微笑著,和藹可親,甚至有些心有成竹的樣子。
山林戰,經過了定笮的洗禮,劉備和張飛都不陌生,陌生的只是周邊的環境。
看著雙山如屏障,露出的那一個小小的谷口,雖然連續好幾天派遣了斥候哨探,也有發現一些對方的斥候,但是始終沒有找到對方的大部隊蹤影。
這種山地,視線全數都是被遮蔽,根本看不了多遠,而從谷口往內,走了將近二十里,都沒有見到出口,這樣的地方,只是聽一聽斥候的回報,都讓劉備都覺得很害怕,頭皮😨。
這簡直就是絕佳的埋伏點啊…
若是讓自己來選擇埋伏的地點,肯定也是選這里!
所以劉備不敢動,一點都不敢動。
大哥!
張飛憨笑著走了過來,用自己的戰袍下擺兜包著一些什么走了過來。到了劉備面前才露了出來,是還冒著熱氣的兩個竹筒,張飛笑得憨厚,這里面有我摘的蘑菇!好吃著呢!
劉備哈哈笑了笑,問了問普通兵卒吃了沒有,得到了肯定的答復之后,便取了一個還有些燙手的竹筒,也像是張飛一樣,用戰袍墊著,渾然不顧焦黑的竹筒將原本就不是很干凈的戰袍染得更黑了一塊。
山林之中,就地取材,竹筒飯,倒是讓劉備樂于接受的一個新事物。
新鮮砍下來的竹子,往往中間還有些水分,然后打個洞,塞進去一些米,加一些野菜,一片咸肉,偶爾有采摘到什么可以食用的菌菇,也放上一些,然后再將竹筒洞口封好,埋在篝火周邊燜烤,等到竹筒青色褪去,變成了黑色,也就差不多熟了。
竹筒撬開之后,一股竹子的清香混合著米香,還有咸肉和蘑菇的氣味頓時就散發出來,讓劉備的肚子都不由得咕咕嚕嚕的叫了兩聲。
劉備也不客氣,拿了木勺就開吃。
這是位于山間林地之內不多的美妙享受,就像是身掛在懸崖之外,然后在嘴邊的那一滴蜜糖。
憲和,我們糧草還有多少?
劉備將最后的一點扣干凈了,然后又讓護衛倒了些水進去晃蕩了一下,也咕咕喝下了肚,然后詢問道。
簡雍從袖子里面抽出了一片竹簡,說道:粗粟還有百石,麥還有七十石,此外還有…若是按照當前用度來算,大概還可以支撐七日,再省一些,用個十天也可以…
七天…
劉備輕聲自語道。
大哥!要不要派人再去后面敦促一下糧草?張飛詢問道。
劉備笑了笑,搖了搖頭。該送來的就會送來,這一次遲緩了這么些日子,意思都不是明擺著么?
快了…我估計,快了…
劉備緩緩的說道,不知道是在說糧草快到了,還是在說著一些什么其他的東西。
第二日。
拂曉。
劉范帶著兵卒就從谷內的藏身之處出來,大搖大擺的撲向了谷口。他需要吸引劉備等人的注意力,自然不用遮蔽行蹤了。
劉范運足目力,望山崖那邊看去,可是依舊是沒能清晰的看到什么,只有細微的影子在林地之內閃動著,如果不是特別注意,說不定連這一點影子都會當成是動物,抑或是山嵐而錯過去。
劉范回頭看去,跟在后面的,都是他辛辛苦苦從荊州南部,南越地區招募而來的兵卒,這一次,也要派上了戰場,只不過不知道又會有多少的損傷。
養兵是一件非常費錢的事情,就算是隨便對付都不行。要是將主隨意對付著兵餉器械裝備,那么兵卒也就會在做戰的時候隨意對付將主。這原本就是相互的,少投入一分,多投入一點,產生的效用都是不一樣。
劉范養這些兵卒,也算是盡了全力,而現在就是派上了用場。為什么不用夷人的,一個是離開了高定,雖然也聽指揮,但是不怎么靈便,另外一個方面如果全數都用高定的兵,就算是這一場打下來,也沒有下一場什么事情了。所以這一次主攻的便只能是自己,夷人的兵卒在兩翼弓箭支援就可以了。
再說,谷口就那么大,也施展不太開。
都做好準備!劉范沉聲吩咐道,都拿出些氣力來!攻下營寨,加酒加肉!首級之功,更是重重有賞!
唯!這是荊州以南招募而來的勇士。
知道了!劉使君就放心罷!這些是在南越招募的人手。
劉范哈哈一笑,又抬起頭看向了遠處的山崖,哪里已經有了一片的微白,相信再過一個時辰,金光就將璀璨!
劉范仿佛已經看見了那一道璀璨的金光!
那一定是勝利的曙光!
一定是!
伴隨著距離劉備營地越來越近,劉范的隊列自然引起了劉備崗哨的注意。劉備的崗哨一邊示警,一邊盡可能的拖延者劉芳行列的腳步。隨著一聲聲的慘叫聲在山谷之中回蕩,劉芳下達了強攻的命令。
劉芳的兵卒從山谷之中涌出,五個人形成一個小組,兩個人舉盾,兩個人舉長矛,還有一個居中指揮。算是一個非常不錯的結構,也十分的適合在這種山林之間狹小的地面上展開,不至于受到地形的太大的限制。
夷人也在一旁嚎叫著,然后在灌木之中跳躍著,時不時的彎弓搭箭,朝著劉備兵卒射去。
聲勢浩大的進攻頓時將劉備布置在前沿的崗哨和外圍兵卒全數殺退,一些劉備兵卒慌忙的逃向本營,卻被背后射來的箭矢奪取了性命,還有一些因為道路不熟,被雜草絆倒,然后劉范的兵卒趕上,便是刀槍齊出,頓時死于非命。
一開始的進展很順利,劉范松了一口氣,旋即大聲號令著讓兵卒沖出谷口,往兩邊進盡可能的展開,讓出撞木的道路來,對于劉備在谷口一側的營寨,發動了猛攻。
敵襲!敵襲!
示警的金鑼之聲在山谷之間山體中回蕩,驚醒了無數的飛鳥,撲棱棱的飛上了天空,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就像是有著相當起床氣的人被吵醒了一樣。
劉備看了一眼山崖上空盤旋的飛鳥,心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動了一下,還沒等劉備想明白,營寨之外的劉范二話不說就已經展開了攻擊,將劉備的思路頓時打斷了。
蕩平鹿巖!清開道路!
在灌木之中奔走,很有可能就會碰到荊棘和藤條,稍有不慎就會像是被小刀割了一刀,又或是像是被皮鞭抽了一下,疼痛非常,但是劉范的大多數兵卒都已經習慣了在這樣的環境當中奔走,就算是被抽到了,也就是微微皺眉,甚至連更多的反應都沒有,就那樣帶著傷口繼續向前沖!
或許是劉備覺得這里只是一個前進途中,進攻型的營地,又或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反正在營地之前的障礙物,并沒有很多,于是劉范的兵卒在不到一個時辰之內,在付出去了一定的代價之后,便掃開了兩條道路,開始對于劉備營寨正門,還有側翼的寨墻,讓人攜帶著撞木,不斷的進行轟擊。
劉備的兵卒在寨墻之上朝下射擊,夷人也在兩側進行反擊,因為太陽逐漸升起,視線也明亮清晰起來,所以雙方在弓箭之下都交付出去不小的損失。當然,有寨墻的掩護,劉備這一方的損失相對來說會少了不少。
此起彼伏的慘叫之聲,伴隨著撞擊的轟鳴聲,就像是山間的風,忽然在這邊的山體上撞一下,然后又撲向了另外一邊。雙方的兵卒就像是被砍伐的樹木,在金屬的碰撞之中,流逝著鮮血和生命。
不過是爾爾之輩!如此地形,竟然不當道扎營!劉范看著戰場的局勢演變,不由得冷笑道,今日就教爾等一個乖!
劉備的營地,是沿著一塊還算是平緩的山坡,由下而上的,雖然也能看住無名谷口,但是逼近不如將山道堵的嚴實的那種扎營模式,如今在谷口附近的陣線被劉范突如其來的攻擊沖散之后,自然只能是憑借著山坡之上的營寨進行防御,就形成了當下的局面。
劉備的兵卒丟出不少的火把,似乎是企圖燒掉沖擊寨門和寨墻的撞木,但是撞木本身并不是干燥的,而且還抹上了一層泥,基本上不怎么懼怕普通的火把,因此不僅是不能阻擋撞木的沖撞,甚至還被劉范的手下撿起了火把反扔回去,似乎還點燃了一些什么,冒起了兩三道的黑煙,直沖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