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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9章 一大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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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操坐于堂上,濃眉緊皺。

  左右便只有荀彧和郭嘉,其余人等一概排除在外。不得號令,不許靠近,違令者,斬。

  在三個人中間,是一堆的書簡,各式各樣的都有,有竹筒漆封的,也有錦囊縫制的,不一而同,但是收信人卻都是同一個人,不是曹操,而是袁紹。

  “某…待此等皆不薄也…”曹操聲音沙啞,就像是沙礫相互摩擦,“…為何依舊如此?”

  “天下之人,子胥不常有,而無忌常有…”荀彧說道,“…今日種種,不過是楚秦舊事罷了…”

  曹操抬頭,哈了一聲,然后從這些書信當中隨意取了一個,“侍中張…呵呵,前兩日還上表,言孤平亂有功,宜加大將軍位…奉孝,你說,為何這些人能做如此之事!”

  “…”郭嘉沉默了片刻,然后不堪荀彧的眼色,只是低頭低聲說道,“…若迎新主,必然加官。”

  “啊,哈哈…哈哈哈哈…”曹操愣了片刻,忽然仰天大笑,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沒錯!沒錯!加官進爵,加官進爵!”

  曹操抓起一把各式各樣的書信,高高舉起,然后松開,看著這些竹筒錦囊紛紛落下,就像是看著殘陽西下,“如此,便戰吧!”

  荀彧皺眉說道:“主公!”

  曹操卻沒有理會荀彧,而是轉頭對著郭嘉說道:“明日某召集諸臣,奉孝可否有言以告眾臣?”

  郭嘉拱手說道:“某自當言主公必然大勝也…”

  “善!”曹操點點頭,然后說道,“糧草輜重,文若也去準備一二…準備進軍陽山…”

  “陽山?泰山之陽?”荀彧微微想了想,幾乎是立刻明白了曹操的想法,但是依舊是勸說道,“主公,若如此,便是有進無退了…”荀彧是想要曹操和袁紹分裂,但是沒想要這么明顯的表達,這么決然的分裂。

  曹操哈哈大笑,“某這一路走來,何曾有退過?”

  廳堂之外,秋風蕭瑟,呼嘯著從天空劃過,就像是有一個無形的巨人,在空中胡亂的揮舞著刀劍所發出來的聲響一般。

  荀彧沒有再勸,領命退下。荀彧現在就像是曹操的大管家,后勤部長,許多物資調配都要經過他,因此曹操要進行一些戰爭行為,別的部門可能還沒有調配,但是荀彧這邊便要先行忙碌起來。

  郭嘉微微抬眼,看到曹操正盯著荀彧遠去的身影,心中忽然一跳,連忙垂下眼簾,然后就感覺曹操似乎將視線轉了過來,刮在頭上臉上,感覺如同被刀鋒所指一般。

  “奉孝…”曹操收回了目光,望向了天空,緩緩地說道,“…我們…能贏么?”

  郭嘉依舊低著頭,沒有立刻回答,停了片刻之后,說道:“旁人可降,或有封賞…而吾等之輩…絕無他途…”

  曹操沉吟了片刻,不僅沒有因為郭嘉的話語而感覺喪氣,反而是有了一些笑意,站了起來,朗聲說道:“你我君臣相宜,同心協力,便是荊棘遍地又能如何?且破將開去!大丈夫,當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

  “愿附翼主公左右,蕩平天下宵小!”郭嘉下拜。

  “哈哈,哈哈…”曹操親自將郭嘉扶了起來,溫和的笑著說道,“某有奉孝,文若,萬事皆足!對了,某新得了兩三只炙鵠,甚是美味,不忍獨食,且與奉孝與文若分享…來人啊!去后院,匣取炙鵠來!”

  “謝主公。”郭嘉也笑道,“主公怎知某近日嘴饞,正無處尋覓?得此佳肴,便又可浮三大白…”

  “哈哈!”曹操大笑,指了指郭嘉,“美酒雖好,可不能多飲!罷了,罷了,知道你惦記著某家中的酒水…來人,再備兩壇酒水,讓奉孝一并帶走!”

  “娘親,你這是…”曹昂緩緩地走了進來,看見丁夫人正在讓仆從清理兩個匣子,又在匣子之內鋪墊錦緞,不由得有些奇怪,問道。

  “子脩!你怎么出來了?”丁夫人連忙上前,拉住了曹昂,擔心的看著曹昂的面色,皺眉說道,“你傷勢未痊愈,怎么能到處亂跑?”

  “娘,不礙事的…”曹昂笑笑,想要拍拍傷口逞強,卻扯動了傷處,不由得咧了咧嘴,“父親,叔父他們不也是受過傷么…娘親不是還說過,男兒但行荊棘路,豈能膽怯傷痛處么?我這也是屋內待久了,氣悶得很,出來走走…娘親你在做什么?這兩個匣子不是你最喜歡的么?”

  “就你有理…等下還是要回去好好歇著的啊…”丁夫人愛憐的想要摸摸曹昂的頭,手抬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來,也就放了下來,牽了曹昂的手,溫聲說道,“吾兒將來也是要繼承大業的,這御人之術啊,還是要找你父親多學學…”

  “…五谷六仞,設菰梁只。鼎臑盈望,和致芳只。內鸧鴿鵠,味豺羹只…”丁夫人笑吟吟地念道,然后轉頭看向了曹昂,說道,“炙鵠是楚國佳肴,剛好這兩個漆匣亦是畫得荊楚之風,再加上楚鍛,便是愚鈍之人也能明白了…怎么樣,吾兒可曾明白了?”

  曹昂:“_”

  “兒啊,你真要多讀些書…”丁夫人還是忍不住,在曹昂的后腦勺上輕輕撫了撫,笑著說道,“這是屈子的大招啊…”

  大招?

  什么大招?

  甲乙丙丁一起按下去的大招?要不要推一下搖桿?

  曹昂一腦門的霧水。

  “…你父親呢,這兩只炙鵠,是要給荀文若和郭奉孝的…”丁夫人一邊繼續說道,一邊指揮著婢女將炙鵠放在漆匣內的錦緞之上,“你想想啊,這當下局面,像不像屈子大招之時?你當你父親只是為了送兩只炙鵠啊?不是的…發政獻行,禁苛暴只。舉杰壓陛,誅譏罷只。直贏在位,近禹麾只。豪杰執政,流澤施只…明白了么?”

  曹昂眨了眨眼,似懂非懂…

  “還不明白?”丁夫人有些哭笑不得,便開始攆曹昂,“去去,去書房自己找屈子的書看看去!你這個木頭腦袋!”

  “十勝十敗?”劉協啞然失笑。“曹司空怎么說?”

  “曹司空言,其何德以堪…”小黃門低聲說道。

  “嗯,知道了,下去吧…”

  劉協點點頭,讓小黃門退下,然后一個人坐在大殿之上,看著四周空蕩蕩的殿內,看著兩旁矗立無語的朱漆大柱,看著安穩端坐的黑漆描金隔板,皺著眉頭,低聲喃喃自語道,“呵呵,說得好,說得真好…”

  聲音微微細細,就像是大殿里面空空蕩蕩的回音,只不過不知道劉協的這個說得好,究竟是說這個十勝十敗說的好,還是曹操那一句何德以堪說的好…

  “十勝十敗?”賈衢瞪大眼,然后說道,“旋即曹司空發兵討泰山?這,這不是…”正常來說,宣稱了袁紹如何如何差勁,曹操如何如何的優勢,然后按照邏輯來說,就是“我方和袁紹打,肯定必勝,趕快開戰”…

  結果曹操一扭屁股,轉頭去打了泰山賊?兵鋒直指泰山之陽,然后根本就沒有進軍河北冀州的樣子!

  受到征西將軍斐潛指示,一直在關注著冀州兗州變化的賈衢,在得到了情報之后,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一波轉折,簡直是不僅閃瞎了一旁吃瓜群眾的鈦金狗眼,還順帶閃了不少的老腰,這轉折,真的是出人意料,驚心動魄。就像是高調宣稱有十條理由,可以踢進世界杯,然后一轉頭,找了一家幼兒園足球隊先練練腳感…

  曹操這是想要做什么?

  “這曹阿瞞,欲何為?”袁紹皺起眉頭,不滿的將新得來的情報扔在了桌案之上。什么十勝十敗,狗屁不通!

  田豐微微捻著自己的胡須,沉吟了片刻,忽然笑了起來,拱手說道:“此乃曹司空之計也…主公不必憂慮…”

  袁紹有了些興趣,轉頭問道:“愿聞其詳。”

  田豐一邊整理著思路,一邊說道:“主公,曹司空南下豫揚,雖有斬獲,亦有折損…故而曹司空有此言論,一來可混淆視聽,二來可穩固朝堂,三來么…呵呵,亦是一種告誡…呵呵,呵呵…”

  袁紹點了點頭,不由得一哂,說道:“如此說來,這個曹阿瞞,是故意說給孤聽的了?”

  田豐笑而不答。

  郭圖在一旁說道:“如此說來,豈非曹司空色厲內荏,不敢與戰?”

  田豐用眼角瞄了郭圖一眼,然后微微揚起鼻孔,用鼻孔對著郭圖說道:“非也!公則心思純良,不知人心之惡啊…”

  郭圖嘿嘿笑了一聲,但是眼眸當中卻陰沉了下來。尼瑪才純良,尼瑪一家都純良!畢竟對于一個謀士來說,心思純良可不是什么好形容詞,就像是領導對著下屬說什么你這個人內秀,有內才一樣,都不是什么好的話語。

  袁紹權當作看不見田豐和郭圖之間的小摩擦,只是繼續問田豐道:“元皓有言,不妨直說!”

  “曹司空欲戰!”田豐斬釘截鐵的說道,“昔日主公令其護送陛下至鄴城,便是百般理由,千般說法,就是拖延不來,如今更是有此十勝十敗之論,足可見其狼子野心!故而,曹司空已然視主公為敵寇,故而某斷言,此必有一戰!”

  郭圖一愣,眨了眨眼,忍不住說道:“田公,這方才之言,還是說曹司空宣而不戰,避而不打,此番又說曹司空已是下定決定,欲與主公死戰…這個,呵呵,究竟是那般啊?”

  袁紹也是聽得有些糊涂,點頭稱是。

  “公則心思純良,不思其中奧妙…”田豐不管郭圖臉臭得跟大便一樣,慢悠悠的說道,“如今主公權傾河北,坐擁幽冀,兗州盡在咫尺,豈能毫無動蕩?曹司空見朝野之內搖擺不定,故而宣十勝失十敗,以定軍心也!然如今曹軍疲憊,兵卒短缺,又不得戰,故而避之,轉取泰山…主公,若此時可遣上將,前驅兗州,直入許縣,便可破其虛妄,定然大勝可期!”

  “哦?”袁紹聽了,沉吟了片刻,說道,“不知元皓之意,何人將之?”

  “當屬文將軍!可令文將軍為主,張儁乂為輔,如當年征西奔襲鄴城一般,奇取許縣!如此一來,定然令曹司空無所防備,定可攪亂兗豫,斷其根基!”田豐畢竟老辣異常,一眼就看穿了曹操,然后針對性的提出了建議。

  袁紹似乎有些意動。

  郭圖在一旁,心中卻非常的不爽,這個老家伙,好好三番兩次說某心思純良,看在其年邁,半截入土的樣子,也就不多計較了,但是好死不死又提及什么鄴城之戰,這不是將某的顏面放在地上摩擦么?

  于是見到了袁紹有些猶豫的模樣,心中自然心領神會,出言說道:“田公此言差矣!如今曹司空僅言若兩家開戰,便有勝敗,并未欲戰也,轉軍進泰山,亦是向主公表明,不欲與主公為敵也!更何況孤軍深入,若勝則還罷了,若敗,定然是全軍盡墨!須知主公帳下如今唯有如此一只騎兵!如今已是入秋,幽北尚未平定,烏桓、鮮卑、遼東三地,若知主公調動騎兵南下,作亂起來,又何以應對?田公,需以大局為重啊…”

  郭圖噼里啪啦講完,頓時覺得渾身上下一片酸爽,怡然自得的捋了捋胡須。

  “哼,無知小輩,不通軍務,便休要多言!”田豐毫不客氣的說道,“騎兵轉戰,千里奔襲,此乃用騎之妙也!若以騎奔兗州,便如熱刃割脂,直取其弊,待其朝野上下動蕩,軍心潰散,主公便可不戰而勝也!幽北可布疑兵就是,待其知曉,吾軍亦回,此乃上上之策!主公切莫猶豫!”

  “若是不勝,主公這五千精騎,便是有去無回!”郭圖也毫不示弱地說道,“也罷,縱然幽北動蕩,文將軍可及時趕回,這千里奔波,馬力疲憊,又如何能戰?若是征西又來,主公又如何應對?須知陰山之側,亦有征西四千騎兵,并有近萬匈奴從騎!若是文將軍稍有折損,休說幽北,吾等皆于征西馬蹄之下!主公,不可不慎啊!”

  田豐轉頭怒視郭圖,郭圖也蔑視的看著田豐。

  袁紹見田豐和郭圖兩個人,就像是斗雞一樣懟上了,吹胡子瞪眼,不由得有些頭疼,捏了捏兩邊的太陽穴,然后說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二人暫且退下,且容孤斟酌一二,斟酌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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