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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5章 千百年江渚上的歌謠

熊貓書庫    詭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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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東…”

  曹操瞇著眼,吐出了兩個字,然后沉吟不語。

  和大多數漢代人一樣,曹操對于江東的認知,依舊是非常的淺薄。其實一直到了晉朝被迫轉進之前,大多數漢代人都不認為江南江東有多么好,畢竟兩河平原,華中華北才是王道,地又平,產糧又好,交通往來都很便利。

  然而派去江東的細作傳來的消息,孫策勢力龐大得讓曹操不由得有些擔憂起來,縱橫四個郡,囊括近三十余城,若是單純論郡縣的數量的話,甚至超過了曹操自己,這不得不讓曹操生出了不少忌憚之心。

  如果說曹操攻打袁術,到了最后的時刻,孫策在最后關頭橫出一杠子,然后坐收漁翁之利…

  那樣的話,曹操豈不是這兩年都白蹦了?

  原本曹操的計劃,就是吃袁術,然后在袁術的尸骨之上長大,然后才能想著挾天子以令諸侯什么的,若是自身實力不強,就算是有天子又能如何?前車之鑒,王允王司徒的飛身一躍,尤在眼前。

  “此事已知,汝先暫且去休息…”曹操揮揮手,讓一名黑衣文吏先行退下。

  曹操背著手,轉悠了兩圈,然后沉聲道:“來人!請中軍祭酒來一趟!”中軍祭酒,就是郭嘉。

  這一段時間,因為曹操感覺自己周邊非常的不安穩,甚至睡覺的時候都不能好好的睡,便在郭嘉的建議之下,組建了一支校事的隊伍。所謂校事,就是稽查校檢事務的意思,其實已經有些軍憲和特務的混合體,是獨立在軍隊之外,然后向曹操負責,直接承保各項事務,隨后便瘋狂擴張,現在已經是延申到了非常多的區域…

  當然,表面上么,曹操是表示說,軍中校事是為了整頓軍紀而臨時設立的,說軍隊欲強,則必申明紀律,古有司馬穰苴,近有亞夫細柳,斷無軍紀不整而軍士強橫也,所以校事必須設立,況且如今是朝廷之軍,更需正名清吏,必禁劫掠、濫殺等等,如此才能天下歸心,百姓簞食壺漿以迎云云…

  堂皇的言語之下,誰也沒能說出什么反對的意見來,但是實際上曹操背地里依舊還有一只掘金校尉,就屬于看見了也要當作看不見的了。

  在歷史上,后來袁紹曹操兩個人鬧分手,陳琳作檄文,里面說:“又梁孝王,先帝母昆,墳陵尊顯;桑梓松柏,猶宜肅恭。而操帥將吏士,親臨發掘,破棺裸尸,掠取金寶…操又特置發丘中郎將、摸金校尉,所過隳突,無骸不露…”

  說曹操靠著偷墳掘墓來搜集軍資,固然有其夸大和污蔑的一面,但也空穴來風,未為無因。不過陳琳也是老大笑老二,當時十家諸侯里就有九家都偷掘過墳墓,董卓、袁紹那個沒干過這個事情?曹操也絕不是最過分的那個,畢竟漢代厚葬成風,甚至有一些家族為了喪葬導致家道中落的,也是大有人在,所以挖掘墳墓,也就成為了橫財來源的一個便捷的手段。

  早期的曹操軍隊其實就跟普通軍閥沒有什么兩樣,畢竟要養活那么多的人口,又不像是征西將軍一樣屬于精簡的部隊,動不動就是拖家帶口的一大幫子,數據上好看歸好看,實際上的壓力也不小。

  不過現在曹操迎了天子,多少也會收斂一些,不再像之前的那么肆無忌憚,因此軍中設立校事一事,也逐漸的被大多數人接受下來,而作為中轉的負責人,就是郭嘉。

  郭嘉沒過多久就趕來了,曹操先是讓郭嘉坐下,也沒有什么太多的鋪墊,便直接談起了江東的事情,表示對于孫策的憂慮。

  “若江東之人,尋機而上…”曹操皺著眉頭,沉聲說道,“奉孝可有對策?”

  郭嘉是聰明的人,聽聞了曹操的言語,便知道其實曹操心中已經有了計較,只不過需要郭嘉來驗證一下,或者說讓郭嘉來做一個背鍋俠而已。

  要不然像這樣的事情,多少也算是軍國大事,怎么不召集群臣,共同商議,而是單獨叫郭嘉前來答話?

  因此,曹操叫郭嘉來的意思,便是一種暗示,表示曹操并不打算不準備走正常的途徑了。而這個不正常的手段,其實也很簡單…

  郭嘉在心中默默的嘆了一口氣。

  曹操為何找他,還不是因為郭嘉身出寒門,沒有太多牽連,就像是漢室皇帝就喜歡提拔一些寒門子弟來充當朝廷大臣一樣。如果出事情了,拋棄這些寒門子弟的時候,也不會因為其家族什么的而有太多的顧慮。

  “哈哈…”郭嘉笑道,“主公何憂之?其輕而無備,性急少謀,乃匹夫之勇耳,他日必死于小人之手…”

  曹操微微笑了笑,說道:“果真?”

  郭嘉點了點頭。

  曹操也點了點頭,笑著說道:“今有奉孝,吾可無憂矣!”

  郭嘉行了一禮,說道:“本分之事爾…”

  兩人相視而笑,一副君臣相得的模樣。

  “對了!”曹操一拍手,說道,“新得些平陽三花美酒,乃以春之桃花,秋之桂花,冬之梅花所釀,具三花之香,納一年之美,正好奉孝帶上兩壇!”

  “如此,某便卻之不恭了!”郭嘉笑著,收下了曹操的賞賜,然后退了出來,回到了家中,沉默了片刻之后,便讓家中的侍從將酒壇打開,也沒有配上什么菜肴,便自斟自飲起來。

  年少不知愁滋味,但覺官宦好,欲上層樓,上層樓,綢緞美酒少不了,前呼后擁風光好,如今上層樓,再上層樓,卻只見天涼,好個秋…

  秋,五行屬金,主兵戈,殺伐。真當好個秋,是指得秋天的景色那?

  郭嘉笑笑,舉起酒爵,虛虛向前一伸手,對著空中的虛無說道:“且敬汝一爵!飲勝!飲勝…”說完,便咕咕喝下,然后吐出一口長長的酒氣。

  “…怎么了…”院外荀走了進來,一眼就看見郭嘉攤坐著飲酒,微微皺了皺眉頭,帶著一些嫌棄說道,“…天色尚明,這便飲酒?你這真是…連菜肴也沒有?”

  荀轉過身,對著自己的手下說道,“去前街酒樓,讓其送些應時菜肴過來…”其手下應答一聲,便要轉身而去。

  “要買烤羊腿!”郭嘉在后面補充叫道,“別的可以不要,烤羊腿一定要!”

  荀的侍從停了下來,看了一眼荀。荀無奈的揮揮手,示意侍從就這樣吧。侍從一彎腰,抵著頭就出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抬著頭的話會忍不住笑出來…

  荀脫下木屐,走上了廳堂,堂前的木板似乎有些松動了,踩起來嘰歪嘰歪的發出了聲響。荀停頓了一下,皺了皺眉頭,然后轉頭就去看在堂下陪著笑的郭嘉的管家。

  “莫要怪他…”郭嘉晃了晃酒爵說道,“原本用來修繕的錢…呃,被我拿去喝酒了…反正修了,說不定什么時候就又壞了,還不如不修…”

  荀:“…”

  荀在郭嘉面前坐下,沉默了片刻,揮揮手讓眾人都退下,然后才低聲說道:“主公尋汝…是為了…江東?”

  郭嘉端著酒爵的手頓了一下,然后微微的點了點頭。

  “主公欲如何?”荀眼神閃爍了幾下,然后說道,“莫非…”

  郭嘉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喝酒。

  “…”荀深深的皺起眉頭來,說道,“豈能如此!須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焉可行此等宵小之事!傳出去豈不是天下人恥笑?”

  郭嘉哈哈笑了兩聲,含含糊糊的說道:“有么?主公又沒有做什么…怎會被人恥笑?呵呵…”

  荀搖頭說道:“此非汝之過也,安受此罪?昔日袁公路買兇行刺,使秦公命隕…諸侯皆怖,方有劉荊州合圍而攻…如今若是他人知曉,吾等亦如此行徑,豈不如袁公路一般?不妥,某當尋得主公,務必勸得勿行此策也…”

  荀說完就要起身,卻被郭嘉扯住了袖子,差點吭呲一下栽倒。

  當年袁術或許是覺得曹操威脅太大,又或是想要省些事情,反正并沒有采用大軍攻伐這樣的方法,而是尋了一些汝南的游俠和武士,喬裝前來刺殺曹操,結果秦朗這個倒霉鬼由于和曹操身高胡子都差不多,被這些袁術的刺客當成了曹操,死于非命,曹操因此才算是躲過了一劫。

  從此之后,曹操基本上不管是到哪里,必然帶上大量的護衛,以防不測。

  荀說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是說這個,既然曹操討厭被別人刺殺,又為什么要讓郭嘉去江東安排這種事情?

  “稍安勿躁…”郭嘉示意道,讓荀重新坐下來,然后拿起酒勺,給荀倒上了一爵酒水,說道,“…主公如此,也是無奈之舉…且聽某說來…”

  荀一愣,然后似乎有所感悟,扶著桌案,重新坐了下來,整理了一下被郭嘉拉扯得有些歪斜的衣袍,點了點頭,似乎是表示示意讓郭嘉說一說…

  郭嘉咕嘟嘟又喝下去一爵,帶了些醉意的指了指荀面前的酒爵。荀有些無奈的端起了酒爵,小口喝了一口,然后就看著郭嘉。

  “##…”郭嘉嘀咕了一句什么,含含糊糊的,然后才說道,“主公行此策,乃利大于弊也…文若試想,若是袁公路覆滅,吾等是繼續揮軍南下好,還是…”

  郭嘉挑了挑眉毛,然后咕嘟嘟又喝下去了一爵。

  荀聞言,也不由得沉默了,然后微微嘆了一口氣,看著自己手中的酒爵,然后一口飲盡。

  除了一些特殊嗜好的人之外,大多數人是不喜歡污濁的,但是污濁的事情又肯定少不了,總是有人要去做。

  由于袁術自身的原因,江東孫策在袁術之后叛變革命,尋求自身利益的做法雖然多少有些讓人覺得不算是什么忠義的行為,然而在先是面前還是大多數人會選擇了利益。那么對于曹操來說,繼續向南攻伐江東,或許在許多人的認知里面,是屬于一種比較屬于正道的做法,然而帶來的利益卻并不多…

  首先從兗州到江東,比起兗州到青州、豫州、甚至什么徐州的距離遠多了,上一次曹操前腳去了徐州,后腳兗州就叛亂的情形,想必在曹操心中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如今雖然說迎了天子,但是天子在朝堂之上的表現,卻也不能完全讓人放心。

  至少不能讓曹操放下心。

  于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曹操又怎么可能將大軍調離兗州太遠,去征討什么江東呢?

  而且還有袁紹在…

  再加上江東世家士族林立,就算是征討得下,想要收攏這些人的心思也不是一兩天就能做得到的,如果這個時候兗州有變,那么是救還是不救?

  回軍,就等于是將打下來的地盤再度拱手讓出去,不回軍,那么這幾年辛辛苦苦的經營的大后方根據地豈不是落到他人之手?

  所以,出兵江東,是一個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然而又不能置之不理。江東孫策這兩年度的發展速度是在說過于驚人,江東六郡已經得了大半,若是按照這樣的勢頭發展下去,遲早也會成為心腹大患。

  就算是現在暫且沒有問題,將來若是曹操北面正在忙活的時候,孫策從南面殺出,這酸爽的味道…

  雖然手段有些低劣,但是如果能用最少的人力和投入,攪亂江東,讓江東陷入紛爭當中,無暇他顧,甚至一蹶不振…

  荀長長嘆息一聲,默然無言。經過郭嘉一提醒,荀多少也能想得明白,這個事情,或許也只有這樣處理,才是最符合于當下的情況。

  “…此事…”荀搖了搖頭,停頓了片刻,又再次搖了搖頭,說道,“終是…唉…總歸是要以正合之…更何況,除卻江東,亦有征西…”

  說到此處,荀忽然像是想起一些什么事情似的,猛地扭頭看向了郭嘉。

  “…”郭嘉沒有說話,而是苦笑了一下,轉頭望向了廳外,良久,才緩緩的嘆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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