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最近也正在糾結于自己婚姻的惱問題。
作為孫家的長子,孫策不知不覺今年已經是二十出頭了,二十歲在漢代已經算是很了不起的年紀了,尤其是大批十五六歲就開始張羅結婚的士族豪右來說,孫策這個年齡確實有些大了,有些東西便開始變得迫切和明顯起來,影響最大的,是家中的那幾個忠心的老仆還有幾個老嬤嬤,最近都在念叨著什么,還饒有興致的和孫策詳細描述了大概合適的一些待字閨中的名媛…
尤其是當這些老人發現孫策和周瑜走得比較近的時候。
這些事情讓孫策感到稍稍有些苦惱。
倒不是孫策完全排斥成親這種事情,因為以孫策當下的身份,或是從整個孫家的長久傳承來說,又或是從漢代的傳統教育來講,早些結婚生子,其實對于整個家族來說都是極好的,畢竟在一個無后基本上就等于是不孝的年代。
但是問題是孫策一直覺得他不喜歡那些整天守在閨閣之中的嬌弱女子,他對于未來婚姻還是有一些的期待,總覺得夫妻兩人仗劍行江湖…嗯,沙場,那是極好的感覺,所以對于家中的那幾位老人的提議,總是敬而遠之,不太感興趣。
從小接受的教育,往往可以影響到人的一生,而其中作為最重要的一位老師,終究還是自家的父母。孫堅大可以說是一個充滿野心的大漢憤青,這對孫策來說有著很大的影響。從小以來,孫堅常常會教給他與弟弟作為孫氏家族的榮譽,也會敘述孫堅他自己建功立業的理想…
再加上從小孫策基本上就是跟著孫堅流浪,而孫堅大部分時間又是在軍營之中和軍漢混在一起,因此也就養成了孫策直來直去的個性,反正軍營當中也是崇尚直接果敢,或許也正是因為這樣,孫策留下來的程普和黃蓋等大將,包括旗下的兵卒也很快的接受了孫策。
時間方至下午,自秦淮河邊的街市上走過時,遠遠近近的皆是行人,開春雪融之后,來往的商旅也開始自江寧城中穿行來去了。不時可見遠行的旅人牽著馬匹自街市走過,也有附近整裝的鏢隊商旅,浩浩蕩蕩地護了車馬而行,有的是本地出發的,也有自不遠的城市過來,途徑江寧,便也稍稍可以放松些許,持刀拿槍的鏢師們在街市間左右顧盼,大聲說話,與同伴議論著城市的繁華。
壽春城內,道路兩旁的店鋪門口掛著招展的旗幟或是招牌,臨近河邊的店鋪間往往有些用于上船或是浣衣的石階空隙。雖說冬天的寒意才融了不久,周圍的柳樹尚未發芽,倒是一些鳥兒已經飛了過來,婉轉而鳴,提醒著眾人春天的來臨。
河面碧波之上有畫舫行來,笙歌陣陣。
好一陣的繁華景象,但是一旦出了城,真正踏上周邊的鄉村縣寨,這等繁華的景象,可也就難得一見了。
原先袁術在豫州汝南一帶,因為和曹操交戰雖說是互有勝負,但是大體上還是輸的居多,不過袁術家大業大,損失的也不看在眼里,只懂得伸手攤派,搞得周邊士族也多有怨言。袁氏家族當中的長老也難免找上門來嘮叨,袁術煩不勝煩,一怒之下便將治所遷到到了壽春,遠離了也不用再聽豫州家族當中的長老啰嗦了。
說起來袁術還差一點干掉了曹操,就在前些時日,曹操兵臨武平縣城,結果袁術留守的陳相袁嗣眼見抵擋不過,結果便詐降了,趁著曹操外出不備便帶著袁氏部曲刺殺曹操,幸得秦真的父親秦邵,冒名頂替,袁氏部曲追殺的時候,也沒有仔細分辨,誤以為他就是曹操,就匆忙殺了秦邵之后便逃亡躲避曹軍的報復,讓曹操躲過了一劫。
消息傳到了壽春,袁術只是可惜了一陣,然后就放下了,也不知道是可惜沒能殺了曹操,還是可惜詐降的袁嗣恐怕兇多吉少…
反正孫策不知道,他只是知道這一次袁術要封他一個什么,來表彰他對于江東一帶的攻略成就。
嗯,當初袁術說要給孫策他一個太守的,也不知道會封到哪里?
“公瑾,你看那畫舫上的家伙好像是楊長史?”孫策眼尖,一眼看見壽春河遠處的畫舫上有個搖頭晃腦的家伙。
在這初春的天氣當中,確實會讓人懶洋洋的提不起多少緊張的感覺來。春風拂面,水波蕩漾,正是好時光。
“嗯,應該是,不過畫舫倒是橋家的畫舫。”周瑜瞇著眼瞄了一下逐漸臨近的畫舫,輕描淡寫的說道。
孫策睜大了眼:“咦,你怎么連這個都知道?”
周瑜垂下眼皮說道:“你難倒沒看見船頭上的字么?”
“啊?”孫策連忙轉頭去看,“還真有字!”
畫舫飄飄蕩蕩,沿著河緩緩而下。畫舫有三層,倒是頗為熱鬧,楊弘楊長史綸巾博帶,站在船頭,倒也風度翩翩。畫舫中間最寬闊的第一層當中似乎也還有幾個青年士族子弟的模樣,穿著錦緞長袍,頭上綸巾飄飄,或低頭寫著什么,或舉著紙張朗讀著什么,顯然是一場舉辦在畫舫當中的文會。
雕梁畫棟的畫舫行駛在初春的氣息里,確實也是有些賞心悅目的感覺。
楊弘在袁術手下,也有幾分的文才,因此也多少有些名氣,顯然這一次是來給這些年輕的士族子弟來作為評判的,正站在船頭對于某個人的文章詩賦作為評點。
“橋蕤橋將軍?”周瑜也看著畫舫,忽然發現了一個人的身影,便有些不解的說道,“橋將軍辦文會?這是要做什么?”
橋蕤是個武將,雖然不至于不通筆墨,但是若說文采什么的,肯定是不怎么沾邊的,而一個武將舉辦文會,這個事情…
畫舫越來越近,和孫策周瑜一樣站在河岸邊的看著畫舫的人也不少,而且壽春城內又因為袁術的到來和大量物資的匯集,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繁榮姿態,因此河岸周邊騎馬踏青的士族子弟也很多,一個個都是錦緞衣裳,光鮮亮麗的,反倒是像孫策周瑜這樣穿著軍中戰袍的不怎么顯眼。
忽然人群當中一陣喧嘩,孫策不明就里,只聽到什么開了出來了之類的話語,然后就看見畫舫三層之上的小閣樓的窗戶不知道什么時候打開了,露出了兩張嬌艷欲滴的面容。
“哦,這那是文會啊,不過是選入閣之婿罷了…”周瑜微微笑了笑,一轉頭卻看見孫策有些發呆,“伯符?怎么了?看什么呢?”
或許是岸上的人群起哄得太厲害,畫舫小閣樓上的窗戶很快的又關上了,引來一陣陣的嘆息之聲。
孫策這才回過神來,說道:“啊?你說什么?”
周瑜笑了笑,說道:“伯符若是有意,那就要抓緊了…”
“什么抓緊?”孫策沒能反應過來,下意識的跟著說了一句,沒等周瑜解釋,便有些興奮的抓著周瑜的胳膊說道,“公瑾,你看見了沒?看見了沒有?”
“嗯?什么看見了?看見什么了?”周瑜有些奇怪的問道。對于女色,周瑜一項不是很在意。這種情況也是難怪,畢竟在周瑜的世界里,不管女人長的如何好看俊美,都沒有他自己好看。
“嘿嘿!我要娶她!”孫策興奮的沒頭沒尾的說道,反正他知道就算是他說得混亂,但是周瑜一樣能夠明白,“我找到了!嘿嘿嘿,剛好,我們兄弟兩個,她們也是兩個,我一個,你一個…”
周瑜啞然失笑,說道:“什么啊,這就分上了?兩個都給你不是更好么?”
孫策搖著頭,斷然拒絕道:“不行,你我兄弟一場,但凡是我有的都要分你一半!這就這么定了!”
周瑜搖了搖頭,沒有和孫策爭辯什么分配不分配的問題,在他看來八字都還沒有一撇呢,便重復說道:“那伯符你可真要抓緊了!”
“嗯,我抓緊。不過,抓緊什么?”孫策下意識的問道,反正周瑜在身邊的時候,孫策都懶得動多少腦筋。
“抓緊提親啊,你沒看畫舫之上那么多家族子弟么?恐怕這個文會就是橋將軍為了選女婿辦的…”周瑜笑吟吟的說道,“不過…之前你不是經常說要娶一個能和你上沙場的女子么?怎么今天…嗯?”
“啊?這個…這個…”孫策眼珠子轉了起來,“對啊,沒錯啊,我說過…橋公不正好是統軍大將么,這肯定有家學傳承啊!對!就是這樣!啊哈哈哈…呀!公瑾你方才說什么?難倒這個畫舫之上就是橋公在選女婿了?啊呀!快,快!快上馬,趕上前去,我要上船!”
周瑜連忙一把拉住,說道:“等下!伯符你進城之后還沒見過袁公,便先去登什么畫舫不成!再說又不是上了畫舫就能成親,這個事情沒那么著急!先見袁公要緊!”
“嘖…那公瑾你可要幫我,你知道我詩詞什么的不怎么在行的…”孫策停下了腳步,轉頭看著周瑜說道。
周瑜點點頭:“幫,那次不幫你?走了,先見袁公要緊!”
“…夫婦之道,參配陰陽,通達神明,信天地之弘義,人倫之大節也。是以《禮》貴男女之際,《詩》著《關雎》之義。由斯言之,不可不重也。夫不賢,則無以御婦;婦不賢,則無以事夫…”
大喬最近正在糾結于自己快要長大了的這個事實。
作為橋蕤的長女,她去年十四歲,今年過了年之后,便要十五了。
十五,女子許嫁,笄而醴之,稱字。
十五歲在漢代,已經是算是可以出嫁的年齡了。于大喬來說,有些東西就開始變得迫切和明顯起來,影響最大的,是家中父親在這次過年時開始考慮給自己找一個夫婿了。有一次還隱隱的詢問了她和妹妹的意見,最近也忙著在對比揚州一帶的青年翹楚什么的,這些事情讓她感到稍稍有些苦惱。
不過么,倒不是大喬完全排斥成親這一件事情。
從《女誡》上來說,夫婦是天地大數,不管男女長大了都要面臨的問題,所以大喬也并非很抵觸,只不過有時候難免會想象一下,將來的夫婿會是怎樣的人,然后成為了別人的妻子應該會做怎樣的事情,單單這樣想一向,都會讓大喬面紅心跳,霞飛雙頰。
“姐姐”小喬蹦蹦跳跳的小跑了近來,拉著大喬的衣袖便往外拖,“走了,走了,后院有人彈琴呢”
大喬被拖拽得歪了一下,連忙將手中的《女誡》放下,一邊跟著走一邊說道:“啊,別拖了,怎么了?什么事情?”
小喬一邊笑著,一邊說道:“剛才我在后院,聽到院外有人彈琴,可好聽了”
“好聽便好聽就是,你又為何來拽我?”大喬被小喬拖著走,“啊,別跑了,好好走路不成么?”
“你別天天看《女誡》了,看得都呆了!”小喬回過頭說道,“真該出去走走,嗯…要不改天我們抓魚去!”
“去那抓魚…呃,不是,真是的,都被你帶歪了,現在…現在我們是大姑娘了,不能隨便…唉,慢點…”大喬一邊被帶著小跑著,一邊有要說話,氣息都岔了些,有些不勻的喘息著。
小喬“乎”的一下停了下來,大喬收不住腳,差點撞上去,連忙用手按著小喬的后背,剛要說話埋怨,結果就被小喬一下捂住了嘴。
“噓…”小喬神秘兮兮的說道,“你聽…”
“唔唔…”大喬扒拉著小喬的手。
“別亂動,仔細聽!”小喬頭都沒回,豎起耳朵就像是一個小兔子一樣,圓圓的眼睛左右動動。
“唔唔!”大喬將小喬的手奮力扯了下來,喘息了好幾下才拍了小喬一下,說道,“呼!你!你,捂住我鼻子了!”
“啊?哦,對不起,對不起…”小喬這才反應過來,然后又連忙說道,“姐姐你聽,是不是彈得很好呢”
正當大喬小喬鬧做一起的時候,橋蕤從前院走了過來,咳嗽了一聲:“咳…嗯,你們兩個做什么呢?”
小喬嚇了一跳,連忙往大喬背后縮了半邊身子。
“見過父親大人…”大喬連忙向橋蕤行禮。
“嗯。”橋蕤走了過來,還沒說話,忽然皺了皺眉,然后愣了一下,旋即暴喝一聲,“大膽登徒子,竟然在某家后院之外彈琴攪擾!來人!給我開了后門打將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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