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養膘,夏減肥,人生就是這么折騰。
斐潛現在就處于養膘的狀態當中,反正冬日之內,不管是誰,至少在現在的漢代,都沒有資格去挑戰大自然。
不過斐潛現在還是很高興的,還是很慶幸,因為當初沒有一時心動,做出將劉協留在雒陽的舉動,否則現在折騰的就應該是斐潛自己了。
不論何時,總是有這樣的一群人,叫囂著是為了你好,然后沖到你面前指手畫腳,原因就是覺得你沒有走符合他們心目當中的道路。
當斐潛得知劉協和楊彪鬧騰起來的消息,不由得笑了笑,想必楊彪很頭疼。當然,劉協也不是傻子,而且還懂得利用些手段,說是抓住了將作大臣的貪腐之處,然后便狠狠的斥責了將作大臣,然后當庭免職。
楊彪縱然在場,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也保不住將作大臣,雖然人人都知道,將作大臣挪用鐵錠什么的,也還不是為了楊彪能夠順利的組建新軍?
斐潛現在都能夠體會得到楊彪的左右為難。
不僅如此,斐潛還要派人將劉協英明反腐的事情宣傳一下,就像是歷史上留下了劉協察覺了粥廠腐敗的官吏一樣…
說實在的,劉協查粥這個歷史事件,也有許多疑點。
當時說長安城當中有許多流民,劉協便下令開太倉放糧煮粥,然后發現侍御史侯汶有貪腐的現象,便當庭派人取米、豆各五升熬煮成粥,說是可以煮兩盆,便證實侍御史侯汶貪污了,便責打侯汶五十廷杖了事,隨后長安城中的流民便得到了充分的救濟…
先不說煮兩盆粥必定就可斷定比一盆粥好,粥的濃稠程度其實不僅僅和水相關,也和好多事項有關聯,最重要的是,劉協有沒有這個權力下令開太倉?
在歷史上李郭二人還霸占著長安和朝堂的時間內,然后劉協有權力調動軍中最為重要的物資,取出太倉的糧草來?
這豈不是就意味著劉協掌管著隨時可以影響道李郭二人軍隊的糧袋子?
呵呵,歷史啊。
不過疑點歸疑點,鼓吹一波還是可以的,至少可以給楊彪添些堵。
斐潛悠然的端起小紅泥爐上的溫熱著的酒水,然后給自己倒了一碗,又看了看正幾乎要趴到桌案之上去的龐統,看見他聚精會神的盯著桌案上的世界地圖,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樣,便笑了笑,也不打攪他,自己端起碗,慢慢的喝了。
沒有完全過濾的水酒,像是后世的醪糟,酸甜,有度數,但是不高。
這是新一年收上來的粟米釀制的,為了感謝在斐潛治下,田賦的改制讓普通的農夫少上繳了些產出,多少有些盈余。有鄉間的長者,當收獲了新的粟米之后,釀了兩三個月,便親自送到了斐潛這里來,作為心意的一種表示。
當然,另外的一個意思也是賄賂斐潛,表示現在的農政上面的政策很好,希望斐潛能夠繼續保持,只要看見這些粟米酒,就能記得鄉親父老的好處…
“嘿!未曾想天下竟然如此之大!”龐統忽然一拍桌案,或許是看得心神激蕩,有些唇干舌燥,端起了桌案上的酒碗要喝,卻發現早就上一次就喝干了,不由得想也不想的一伸手,向吩咐侍從一樣的說道,“酒來!當勝飲!”
一旁的徐庶也笑了,沒有計較龐統的無禮,而是拿起酒勺給龐統添加上去,就如當初在鹿山之下一般,雖然說也有龐公的關系,但是更多的就像是兄長在照顧自家的弟弟。
龐統咕嘟嘟的喝下,哈出一口長氣之后,才算是回過神來,然后反應過來,不好意思的放下酒碗,朝著徐庶拱拱手。
徐庶笑了笑,表示無需在意:“某初看君侯此圖之時,亦是神往,幾乎不能自己!”
漢代的地圖,就像是傳家寶一般,甚至是能繪畫地圖的技能都是可以養家糊口,代代相傳的,因此,地圖和地圖之間的差異很大,沒有公用的一個標尺比例就是最為常見的一個問題。
當然,這只是其中的一個比較嚴重的問題,還有其他方面的。
“不過,君侯…”龐統說道,“…此圖,何來?”
斐潛仰天打了一個哈哈,說道:“何處而來么…這個不可說,不可說…不過某可以說的是,此圖或許細節之上有虧,但是大體輪廓么應該是無誤的…”
細節自然不可能完全了,而且對于斐潛來說,記憶當中的那一副世界地圖其實是后世為了作圖方便,也為了更直觀的體現,所以采用一種被稱之為“橫麥氏投影地圖”的繪圖方式,因為地球大體上是圓的,然而要讓一個立體的表面投射到平面之上,而且還要相連不分割,所以便只能是用這樣的方法。
不過這樣的繪圖的結果就是高緯度國家的陸地大小面積嚴重失真,確切地說是緯度越高,放大得越嚴重。
至于想是地圖究竟怎么來的,斐潛卻不能說。
龐統和徐庶對視一眼,都是有些無奈的搖搖頭。斐潛不說也沒有辦法,總不能說將斐潛吊起來嚴刑拷打吧…
當地位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不必天天要強調說一些“請你相信我”,“我說的是真的”之類的話語了,雖然斐潛現在不是帝王,但是在一定程度上,他所說的話,在并北就是真理。
于是龐統放棄了和斐潛糾纏這個地圖的來歷的問題,而是選擇了相信,因為他覺得這個問題么,如果斐潛將來會說,那就會說,現在不能說也自然有他的原因…
“…君侯…大宛位于何處?”龐統將視線投向了世界地圖,忽然問道。
斐潛伸過腦袋,然后在中亞的附近點了點,比較不負責任的說道:“差不多便是這里吧…”
但凡是漢人士族子弟,如果說其他的國家么,多少還沒有什么興趣,但是對于大宛國么,向來都是抱著一種極度的渴望。
就像是后世那種聽說那個地方是錢多人傻東西好的狀況差不多…
漢武帝西征大宛國的事跡,自然是烙刻在每一個大漢士族子弟的內心。
”什么?大宛竟在此處?!”龐統猛的抬起了頭,然后又低頭看了看地圖,比劃了一下說道,“這…這…才一半啊…”
徐庶也湊了過來,看了一下,說道:“大宛之國,治貴山城,去長安萬二千五百五十里…如此說來,西域之端,豈非是…嗯…兩萬五千里?”
“噗…”斐潛正喝著小酒,聞言差一點沒能忍住,噗了出來,畢竟這個詞太過于熟悉了。
漢代地圖的距離數目,便是又一個巨大的問題了,而且隨意的很,就跟山海經當中的數值一樣,屬于大概之數,完全不能當真。
畢竟這個西域書只是張騫一個人說了算,真正有多少公里,誰也沒有資格說張騫說謊,但是問題是張騫在西域的時候,幾乎都是東奔西走,被人追殺,若說剛開始還有人員專門進行測量距離,這個多少勉強還說得過去,等到后期人都沒有了,又處于逃亡狀態下,還有心思測量距離?
“這個…差不多吧…”斐潛也只能這樣的說。因為這個帕米爾高原的具體距離到底是多遠,斐潛確實不知道。
龐統皺眉,卻有些不滿的說道:“之前差不多,現在也是差不多,我說君侯啊,還有幾個差不多的,一起說好了…”
斐潛哈哈大笑,說道:“這如何能怪某?我能知道這個,已經是不錯了!”這確實不能說斐潛不地道,是因為原本記憶當中就沒有這方面的具體數據,更何況在古代文獻當中的記載多有變動,更是撲朔迷離,眾說紛紜。
就那大秦這個國家來說,原本斐潛以為是波斯又或是羅馬,但是實際并不是這樣,“大秦”這個稱呼,在各個朝代分別代表了不同的國家和區域。漢代當下,大秦是指印度東北區域一帶,然后唐朝的大秦就變成了波斯,宋朝的大秦其實是說塞爾柱,明朝的大秦則是奧斯曼帝國…
這特喵的能怪誰去?
斐潛仿佛能夠聽見眾多的史官躲在棺材里面,噗嗤噗嗤的笑。
華夏的史官是這樣,其實國外寫歷史的人,也是一樣…
“不說這些具體數值了,這個只是輪廓圖,等到派遣出去人回來了,在慢慢補充不遲…”斐潛決定將龐統的注意力從細節上挪開,便放下了酒碗,說道,“其實有一個事情,倒是有必要說一說…”
“大漢很強!”斐潛認真的看著龐統和徐庶,然后說道,“甚至在往后的幾百年,甚至千年的時間里面,我們華夏之人,不管是農桑之道還是工匠之術,都是整個世界上最為頂尖的…”
“這是自然!”龐統晃著大腦袋說道,“強漢居于中央,自古皆有定數!”
斐潛搖了搖頭,說道:“不是定數,而是傳承。這個傳承之人,就是你我,甚至是天下所有認知文字之人,便是一筆一劃,涓涓細刻,將上古文明點滴流傳至今…你我當為華夏之傳承,勝飲!”
聞言三人一同欣然舉起酒,飲了一碗。
“…如今華夏傳承的這些知識,遠超過這個世界的所有…可是這些珍寶,并非一家一族所創,那是全華夏之人合力創造…”斐潛放下酒碗,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說道,“…而今,已經有些不好的苗頭了…華夏之文明,乃天下華夏人共有,其能是獨屬一家一族之物?如此愚民之策,終將害國,遺禍千年…”
一方面要治理國家,便需要讀書人,但是又要統治讀書人,給讀書人戴上枷鎖,所以最后就形成了一個怪胎出來。
斐潛其實一直有些疑問,所謂文明,其實就是要有來龍去脈,一般來說是不可能有什么突發性的跨越的,但是歐洲那些土著,上一刻還在到處抓女巫回來燒死,下一刻就突然有了文藝復興?
穿越?
當然不排除這樣的可能性。
不過還有一個更加靠譜一點的猜測。
歐洲文藝復興之后的科技發展狀態,并不能用來佐證歐洲在公元15世紀之前的愚昧、野蠻狀態。也就是說歐洲的開化是15世紀之后,即是文藝復興。這個才是真相,那么這個文藝復興的知識來自哪里?
從愚昧混沌一片當中開出的白蓮花?
后世當中有一個說法,很有意思,斐潛至今還記憶深刻——傳說《永樂大典》在后世有兩套完整版本被隱藏存放,一套被梵蒂岡教廷私藏,被稱為真智慧。一套復刻版本在以色列,隱藏在一個被稱為所羅門寶藏的地方…
反正這個事情,歐洲人沒少給自己臉上添油抹光。他們自稱是傳承了羅馬希臘人的文明,但是實際上直到后世,都沒有人可以完全證明這一點,所謂那些古神殿,大多都是后代十八十九世紀重新返工做舊的。
就像敘利亞的所謂帕爾米拉古城,一開始只有一根柱子,然后法國人在1960年前后改造修葺之后,便成為了一大片宏偉的建筑群體。18世紀才廢棄的一座城市,只剩下一根柱子了,歐洲人居然給創造出來宏大宮殿和城市出來…
西大文明古國,沒有希臘和羅馬什么事情,更沒有歐洲人的半點關系,所以現在漢代的歐洲,絕大多數人應該還是屬于純粹土著狀態…
歐洲人所謂的阿拉伯書籍原本是沒有的,都是歐洲人自己借口阿拉伯人的記載捏造歐洲歷史,實際上沒有所謂的什么阿拉伯記載,可惜要阿拉伯人背鍋。
只要詢問所謂《羅馬史》,《希臘史》、《全球通史》的出處,便都是一句話,原本已經遺失。既然原本已經遺失,何來所謂記載?
而在阿拉伯史料當中,根本就沒有拜占庭、東羅馬等詞語,只有提過羅姆人,伊斯坦布爾人,突厥人、蘇丹人等,然后歐洲翻譯出版之后就變成了拜占庭、東羅馬…
“這個世界很大…”斐潛悠然對著若有所思的龐統和徐庶說道,“可是畢竟你我壽命有限,所以或許是這一代看不到了…不過我想,或許我們可以將這些東西傳承下去,讓下一代,甚至下下代走出去看看,看看這個世界究竟是怎樣…當然,前提是,我們要將這些播散下去,就像是春天播下去的莊禾,才會有一天變成我們面前的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