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棗祗出使袁紹的事情,斐潛已經和棗祗說了,也沒有什么太大的問題,不過就是讓棗祗本色演出一下,帶些禮物表示一下對于袁紹的尊敬而已,畢竟現在和袁紹并沒有任何的交惡,又暫時不存在什么利益上的沖突,所以說這個任務并不是太難。隨夢小說w.suimeng.lā
但是今天,斐潛帶著棗祗和太史明出了平陽城,往北走,并不是為了出使的這一件事情,而是斐潛想和棗祗、太史明兩個人單獨的談談。
這兩個人其實在斐潛這里的非常的重要,是斐潛整個大藍圖當中至關緊要的兩個環節,一個管農桑,一個管工匠,這樣斐潛才有辦法將更多的時間抽出來去經營謀劃整個的局面,而且農桑和工匠,對于現在來說,其重要程度同樣不亞于兵事…
沿著平陽的道路往永安方向,在昕水河畔,就建有一個龐大的營寨,崗哨林立,戒備森嚴,這里就是斐潛的工房所在之地。
斐潛帶著棗祗和太史明站在工房營地外面,看著工房的寨墻,也望向遠處水渠旁的稻田,忽然說道:“眾人多以汝二人所作者,皆無趣也…”
沒等棗祗和太史明反應過來,斐潛繼續說道,“一為農者,終日黃泥為伴,一為者…噫,匠者,畢生以鐵具為伍,皆非舒意也。常有人言,立于世間,當舒胸志,戰以謀略兵法,政以教化立言,方為正途…”
不僅僅是漢代的某些個別的人,就連后世當中也有好多的人也是怎么認為的。
三國么,自然就是要你算計我,我算計你,帶三十個兵卒橫掃三十萬的那種,才叫做三國,整天一些兒女情長,雞毛蒜皮,研究發明的,能叫三國么?
搞后勤算糧草,進行工匠研究多沒意思啊,只有兩軍對陣,殺來殺去,你放一把火,我潑一瓢水,那才有意思…
就好象后勤兵就不是士兵,只有特種兵才叫做兵一樣。
謀略和武勇重要么?
當然。
但是資源和技術同樣重要。
什么叫“一漢頂五胡”,就是憑借著冶金技術對于匈奴的全面壓制,才打出了各方面的暴擊,而不是漢人比胡人有更強悍的武勇和更聰明的謀略…
其實這一點斐潛找就在太庫當中的一些書籍記載當中看出來了,漢代和匈奴之戰,嚴格說起來匈奴并不是被打敗的,而是被活生生的拖死了的,匈奴在漢武帝長達三四十年的戰爭當中,被從強大拖成了弱小,從一個強橫無比的部落聯盟拖得支離破碎,四分五裂,到最后漢人穿著鐵甲提著精煉的環首刀沖上去,而匈奴最后連一套破爛的皮甲都湊不齊,還有要拿骨頭做箭頭…
這就叫做一漢頂五胡。
而在此之間的正面戰爭,嗯,漢人其實并沒有占據多少的便宜,也沒有多少的謀略得以實現。
平城之戰,慘敗。
馬邑之戰,被提前識破。
然后第一次正面打敗匈奴是在元光六年冬,遣代車騎將軍衛青出上谷,騎將軍公孫敖出代,輕車將軍公孫賀出云中,驍騎將軍李廣出雁門。
衛青至龍城,獲首虜七百級。
這七百級,多是衛青這一路獲得的,另外三路不是被殺敗,就是迷路…
隨后的戰役也基本上是這樣,各有勝負,漢軍整體剛開始算下來還是殺敵一千,自損千二,有好幾次甚至正如軍隊都被匈奴吞沒…
“右將軍蘇建亡軍,獨自脫還,贖為庶人。”
“李廣殺匈奴三千余人,盡亡其軍四千人,獨身脫還…當斬,贖為庶人。”
“浚稽將軍趙破奴二萬騎出朔方擊匈奴,不還。”
“騎都尉李陵將步兵五千人出居延北,與單于戰,斬首虜萬余級。陵兵敗,降匈奴。”
“因將軍公孫敖萬騎、步兵三萬人出雁門…敖與左賢王戰不利,皆引還。”
“貳師將軍廣利將七萬人出五原…廣利敗,降匈奴。”
難道這些帶兵的將領們就沒有謀略,沒有武勇么?
而斐潛面對的是大草原上新型的新一代的霸主,取代了匈奴的鮮卑部落,僅僅就靠謀略就能將鮮卑擊敗了?
開什么玩笑。
并州本身人口就不多,若是再在戰爭當中消耗掉太多的元氣,不管是現在針對于鮮卑的防御,還是未來,都是一件悲慘的事情。
斐潛作為領路之人,自然是需要看得更遠,想的更多,在正式的將權限交出去之前,自然是要明確一下兩個人的態度,別只是一時的沖動,然后過一段時間后悔了,這樣不僅是誤人,也是誤己。
棗祗沉默了一會兒,然后緩緩的說道:“上古之人,厥地生民,薪柴篝火,方維后稷。舜既躬耕,禹亦稼穡,莊禾茂茂,卉木榮榮。孔鄙樊須,不履田園,困于陳蔡,七日不食。家國耕作,勤則不匱,儋石不儲,賦稅何有?兵餉何來?吾欲遵節,黃泥為伍,青苗為伴,勸農進桑,終不悔也。”
斐潛也沒有任何的評價,而是鄭重的向棗祗拱手為禮,表示對其志向的敬意。
棗祗也正容還了一禮。
一旁的太史明此時才說道:“吾…才不如世叔士元,智不如兄長元直,敏不如兄長子敬…”
棗祗在一旁微微拱拱手表示謙虛。
太史明繼續說著:“…決勝千里,運籌帷幄,明也曾想過,然非吾所長也…自幼曾觀家父與家兄扶犁而耕,見其辛勞,曾夸言將作一物,可免其勞…中郎請寬心,明非嘩眾之人,也愿與鋼鐵器具為伴,若能惠及后人,亦可慰足生平矣…”
太史明講的短短徐徐,也不像棗祗那樣的文采,但是意思卻是一般無二,斐潛也鄭重的向太史明行了一禮,然后對著棗祗和太史明二人說道:“無農則倉無糧,無工則器不利,善戰者未有赫赫之功,吾當擇日拜授二位農、工之印!”
正說話間,忽然遠遠的在北方有一騎狂奔而來,在煙塵當中,隱隱的看出似乎是驛站里面專門來傳遞信息的驛卒…
斐潛心中不由得一緊,難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