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潛回到了驛站,心中越是琢磨,越是覺得不怎么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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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頓飯吃的…
實在是怪異無比。
不是說飯菜酒水,而是這兩個人之間的關系,雖然看起來其樂融融的樣子,相互之間也都有敬酒啊,請菜啊,但是斐潛總是有一種不對勁的感覺。
滎陽鄭氏啊,雖然不是像弘農楊氏,汝南袁氏那么冠絕天下,但是也是當地的一只比較有名的姓氏了。
鄭家也是出過不少大儒和朝廷重臣的。
名儒鄭興,研究左傳的大經學家,他與當時另一個經學家賈逵合稱鄭賈,他們的學術流派被稱為鄭賈之學;
鄭興之子,鄭眾,護西域中郎將、武威太守、后出任大司農,以守正不屈而著稱。
如今鄭氏中的鄭泰現在也是擔任了待御史一職。
所以這樣一只有淵源有背景有文化的鄭家成員,似乎表現得…
太伏低做小了。
雖然鄭在宴會期間,笑容就沒有斷過,更是關注整個的宴會氛圍,時不時的還講些趣事調節調節冷場,但是總給斐潛一種感覺,就像是在后世出席領導的酒宴,那些陪同出席的員工掛在臉上的笑容,任你領導是喝醉酒了還是在裝醉,是真風流還是真下流,都笑嘻嘻的在底下鼓掌叫好一樣。
在后世,斐潛參加過的大小飯局太多了,有唱獨角戲的,也有唱大戲的,還有那些跑龍套的,真的是太多了。
對,沒錯。
鄭給斐潛的感覺就像是在舞臺上唱戲,唱一場大戲,臉上覆蓋著厚厚的油墨,就連那笑容也像是勾畫出來的。
可是為何要唱戲?
就算不是滎陽鄭氏弟子,就一個普通士族子弟,見到了像郭浦那樣的粗人,三兩句下來,估計立刻就冷場了,就算是郭浦的官職再高,不樂意就是不樂意,根本就是兩類人,講的話都不能講到一起去,更不用說老是笑瞇瞇的了…
如果說鄭是一個八面玲瓏,善于交際,想扒拉著郭浦這條線往上爬的追逐權力之輩,也不太說的通。
畢竟一個是郭浦只是一個小小的都尉,就連他兄長郭汜現如今也僅僅是一個中郎將而已,巴結郭浦、郭汜還不如直接去找董卓又或是李儒來的直接有效,況且鄭家的鄭泰目前就在董卓眼皮子底下晃悠,也算是多少能遞的上去一兩句話的人物,用得著去關注郭浦的臉色和感受么?
巴結自己?
斐潛一笑,那就更說不通了。自己這個左署侍郎跟函谷關令八桿子打不到一起去,更何況自己的師傅蔡邕向來就是不朋黨的,這個事情天下皆知,巴結自己真是一點好處都撈不到的。
更重要的是,如果鄭這么長袖善舞,曲意奉迎,那為何在這個函谷關令上一待就是四年?
不說一年一次的小考,就連三年一次的大計也過了啊!
問題是這個鄭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在算計我?
我跟這個鄭無怨無仇,也是第一次見面,不至于吧?
在算計郭浦?
倒是有這種可能性,但是鄭如今就是一個函谷關令,軍事調動的權利是在郭浦手里,函谷關守軍一共兩千,一千是原本的軍隊,一千是后來董卓留在此處的,就算是鄭想要算計,也得問問郭浦手下那一千的西涼兵答應不答應啊…
真是費腦筋,算了,只要不是針對我,懶的理那些事情,明天干脆早些啟程,過了函谷關,再往前送一程,就掉頭回洛陽。
過了函谷關就是新安,然后再往西就是澠池,這一路上都是董卓的控制范圍,而且董卓在澠池還駐扎著一些軍隊,安全上面應該沒有什么問題。
函谷關內城當中,鄭沉著臉,將手上的書信放到燭火之上點燃,一直捏著,直到快燒到手了,才將殘余的紙張扔到火盆里,一直看到書信完全化為灰燼了,方收回了眼神,一言不發,只是臉頰邊的肌肉跳了兩下。
良久,鄭才對著堂下垂手而立的一名驛卒說道:“汝且回驛站,不可輕舉妄動,只需盯緊即可,若有異常,速來稟報。”
“唯!”驛卒拜了一拜,退下了。
鄭等驛卒走后,才憤憤的一拍桌案,“這個豎子!壞人大事!”
本來郭浦在關內,要做一些事情就已經是束手束腳了,結果好不容易的一個安排卻被斐潛給打亂了。
漢代要調兵手續比較麻煩的,但是人數少于50人的話,就不需要虎符了,所以要湊齊一百左右的人員,鄭找了好幾個理由,很是下了一番的功夫才不讓郭浦懷疑。
襲擊運輸的車輛,本來就是為了暫時性的阻斷從洛陽來的運輸部隊。因為不管是上報到谷城還是洛陽,任何人知道了這個事情,肯定是要先派一些兵士對于運輸路線上的所謂“黃巾賊”進行一番的清理,直至確認路線安全了,才會重新開始運輸…
這樣一來,就給鄭的布置留下一個比較充裕的時間,并且襲擊車隊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可以李代桃僵,光明正大的運些東西進關來。
但是沒想到卻被斐潛打亂了計劃。
現在只能是另尋他法,在外面隱藏的東西也要想辦法運進來…
洛陽城內的形勢一天比一天緊張,這邊如果不能順利動手,大漢就要被一個粗俗的武夫給毀了!
鄭雙手緊緊攥緊,臉邊的肌肉一跳一跳的…
這個天下是讀書人的天下,何時輪到一個粗鄙無比的武夫來指手畫腳!
漢家國祚四百年,豈能因為暴政而傾危?
遷都?!
荒謬之極!
這遷都之路,將會有多少人流離失所?又會有多少人無辜而亡?
僅僅是為了一個武夫的私欲!
絕對不行!
書信當中說的很清楚了,只要再拖延一個月左右的時間,關東聯軍必然可以揮軍至洛陽城下!
屆時這些西涼匹夫,有一個算一個,必死無疑!
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慢慢的放松了原本因為太用力而導致有些青白的手,臉上的肌肉也漸漸放松了下來,但是眼中的神色卻越發的堅定起來…
我鄭得享漢祿多年,如今縱然是粉身碎骨,也要拖住遷都至少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