遷徙的路上,可怕的不是跋山涉水,也不是豺狼虎豹,而是人心人性。隨夢小說w.suimeng.lā
若是眾人齊心,就算是沒有了糧食,就連草根樹皮都可以成為延續生命的寶物;而一旦人心亂了,就算是有再多的儲備,一樣到是沒有辦法堅持到最終的目的地。
在斐潛印象當中,歷史上整個東漢期間,進行的大規模遷徙被濃墨重彩進行記載的只有兩個…
一個是董卓這一次,另外一次就是劉皇叔的那一次。這兩次都被羅老先生以大量的篇幅所描寫,頗有一些用來相互對比的意味在內。
這兩次遷徙都有大量的百姓死亡,而在這路途上所產生的超高死亡率,不是因為缺衣少食餓死凍死,而是多半因為軍隊的屠殺,以及屠殺所帶來的后續無法控制的混亂,波及了更多無辜的百姓,最終導致許多人死在了半路上。
既然斐潛憑借自己的個人之力,已經是無法挽回和改變董卓軍遷都的計劃了,那么這些即將面對一段可怕的經歷的洛陽百姓,要如何的減少無辜者的受害和死亡呢?
斐潛想到的就是讓這些遷徙過程中混亂的最大制造者兵士,盡可能的轉變為秩序的維持者,就算是沒有辦法完全轉變,也盡可能的給這些精力充沛的家伙們多找一些事情來,這樣無形當中就可以盡可能的挽救更多的百姓。
所以斐潛才在給李儒的建議當中摻雜了一些私貨在內,希望通過建議,讓這些董卓的兵士多消耗一些精力,多做一些事情,少惦記其他,可是現在似乎…
斐潛雖然臉上沒有表現出什么異常,可是整個心卻不由得提了起來。
李儒沉吟了半響,還是微微的搖了搖頭,看了看斐潛,說道:“子淵此計雖善,然不可行也。”
斐潛向李儒拱了拱手,沉穩的說道:“還請長史解惑。”
斐潛表現的非常的平靜,就好象被李儒否決了建議是很自然的事情,在語氣中絲毫沒有表露出任何的焦躁和不滿。
這樣的態度讓李儒在心中不由得贊賞了一下,所謂文人相輕,其實不僅僅是文人,就連武將有時候在探討下一步的策略和方向的時候,都經常會因為某人的否決而怒目相向相互斗氣。
但是原因李儒并不想給斐潛太多的解釋,只是淺淺的說了一句:“軍務繁多,不便加之。”
其實真正的原因,并不是軍隊的事情多,不能再加任務,而是因為別看現在董卓軍勢強大,但是實際上董卓軍內部的問題也不小,最為突出的,也就是上一次在討伐白波軍時表現出來的軍隊派系之間的紛爭。
董卓軍在關中到西涼這一塊的優勢是很強大的,但是愿意跟著董卓一直到了洛陽的軍隊,卻并不是很多,其中多半是董卓親信將領的本部兵士,而董卓軍中大量的西涼兵甚至其附屬的羌胡騎兵,卻很多是留在了關西。
所以,其實李儒一直都是在刀尖上跳舞,用西涼兵鎮住并州兵,再拉攏了原本在洛陽城的何進之兵,才形成了今天董卓在此地龐大的軍勢。
因此若是要回長安,西涼兵固然是歡欣鼓舞,但是對于并州兵來說就未必樂意了,更何況還有一部分的洛陽兵…
所以李儒才說斐潛后面的計策看起來很好,但是在實際運作當中肯定會有問題,所以不是非常的適用,但是對于斐潛將一些職責加在兵甲之上的做法,李儒雖然有所察覺,卻沒有太多的覺得不妥的地方。
斐潛琢磨了一下李儒的語氣和態度,察覺到要么是李儒其實并沒有發現自己摻雜在其中的私貨,又或是李儒對于雙贏的這一類的建議并不反感!
這就讓斐潛的心思又重新活動了起來。
或者是對于李儒來說,如果斐潛完全是站在董卓軍的對立面來獻策,又或是什么其他的立場,估計李儒一聽之下立刻就警覺起來,但是像這樣明顯是對于整體遷都計劃有益的建議,就算斐潛有在其中摻一些東西,但也可以看成是達成雙贏的一個部分,李儒并不會因此而拒絕。
所以斐潛從懷中掏出了幾個小鐵牌,讓侍者遞送給李儒,試探的說道:“此物還請長史品鑒一二。”
李儒接過來一看,只見一共是四張鐵牌,大小約二、三寸上下,厚約半指,鐵牌的正面圖案分別是雕刻著一頭牛,一匹布,一座帶小院子的小瓦房,最后一塊鐵牌上似乎是一塊種植了糧食的田地,而背面是空白的,什么都沒有。
李儒思索了一下,眼睛中頓時暴出光芒,盯著斐潛說道:“此物莫非與…有所關聯?”李儒腦袋微微向北方偏了一下,言下之意是指坐北朝南的皇帝。因為之前斐潛說董卓方面有兩個優勢,一個是軍隊,一個是皇帝,而之前的獻策多半跟軍隊有關,那么新拿出來的這個鐵牌就應該是與皇帝有所關聯了。
而且李儒非常敏銳的察覺到這或許是一種極大的引誘之法!
可以讓許多無田無地的農戶,也就是租借鄉間豪強的土地來耕作的那些人,作為首批自愿的遷徙的人選!
并以此來打開一個缺口,并帶動整個洛陽地區的人口遷移!
斐潛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說道:“百姓不愿遷徙,或有水土不服,然最懼者為至所遷之地,無衣無食,無房無地…”
李儒點點頭,用手摩挲著這幾塊小小的鐵牌,一絲笑意爬上了嘴角,說道:“子淵此法大善!黔首目不識丁,書吏又多貪瀆,上下其手者防不勝防,今用此牌…善也!”為了引誘更多的百姓能夠自愿的遷徙,多數時候官府都會答應給這些主動跟隨的百姓一些好處,就包括像是房屋和土地之類的東西,而書寫的文據普通百姓一般也都看不懂,所以經常被基層的官吏兩頭吃扣…
至于那些不愿遷徙,最終在武力之下才不得不走的,往往都很悲慘,也是什么都沒有…
斐潛繼續說道:“…此牌背面可增印模文字,一則以防偽作,二者可以漢室之名為保…”
斐潛獻上這個鐵牌,同樣也是雙贏的模式,在幫助董卓方面進行遷徙的同時,盡可能幫助普通的百姓獲取更多的利益…
當然,在其中也有更深的隱患,不過斐潛相信在這個漢代,只要不是穿越者,是絕對看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