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最后三個字,玉還真噌地站起,俏面變得通紅:“你!”
陳大昌驚覺失言,喉結上下一動,正要解釋,卻聽玉還真冷笑著開口:
“你以為梁玉也和你一樣孬、和你一樣膽小如鼠?”她胸口微微起伏,恨不得一掌拍在他天靈蓋上,“陳大昌,你管得太寬了!”
孬?陳大昌一下就握緊了拳頭。但他并不接話,直接轉身。
他走得很快,像是后頭有惡狗追來,三步作兩步就消失在園子盡頭。
“咣當。”
玉還真再忍不住,一把抓起金杯砸在花柱上:
“王八蛋!”
她在園里來回踱了兩圈,才想起自己本來有正事要求證于他,一氣之下竟然忘了,于是又恨恨再加一句:
“膽小鬼!”
就連她自己都未注意到,今日盤旋在心頭那一點傷感,已經無影無蹤了。
翌日,陳大昌當差。
他走進書房,女王正在研究他昨日提交的報告,聞聲頭也不抬:“國師府的晚膳如何?”
女王對他的行蹤了若指掌,陳大昌一點也不驚訝:“沒嘗過。”
馮妙君驚奇道:“你花了兩年俸祿,好不容易替國師買齊了材料,她竟然不留你吃飯?”玉還真特地約陳大昌傍晚去到府中,難道不是請他吃頓好的?
虧她腦補了打漫漫長夜的n種辦法,原來他連第一關都過不去。
陳大昌板著臉道:“話不投機。”
馮妙君更覺奇怪:“怎可能?哪個女人收了禮物會不高興?”
補充:來自意中人的。
“這個…”陳大昌訕訕道,“沒送出去。”
馮妙君這才轉頭,仔細盯了他幾眼,末了以一聲長嘆收尾。
又是這樣,果然他是憑實力單身。她這個忠心耿耿的屬下啊,莫不是要孤注生了?
在她看來,這兩人眼里都有對方,幾年前就該走在一起了。結果不知為何,突然又劃清了界限。她幾次旁敲側擊,玉還真都直接拉下臉走人,就連有問必答的陳大昌也始終抵賴不說。
馮妙君越好奇了。但她現在已是有城府的君主,對這種事只會樂見其成,卻不至于推波助瀾。
再說,陳大昌和玉還真雖然經常不對付,但好歹都住在烏塞爾,低頭不見抬頭見;馮妙君自己呢,隔上三、五個月才能見上情郎一面,還得偷偷摸摸。魏燕大戰開始之后,她更是大半年都看不見云崕了。
再這么下去,都快變成牛織女了。
眼前這兩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馮妙君恨恨地想,臉上卻笑道:“你這趟出門,好像不是孤身回來。”
陳大昌據實以告,“我將姑婆從魏地接來,那兒已不安全,燕軍離她居住的壽平鄉不到五百里。”
馮妙君點了點頭:“好極,她終于肯跟你回來了。待她歇息兩日,就帶來與我說說話罷。”
換作別個臣子,怕不要雀躍萬分,這可是無上榮寵!否則女王九五之尊,為什么要召見一個鄉下來的小老太太?還不是陳大昌有面子?
陳大昌卻面露難色:“這個…”
“有什么問題?”
陳大昌撓了撓頭:“姑婆從來不離輕離故土,這回跟我回來,是我撒了個謊。我想待她住久一些,再跟她坦白。”
這倒有趣了,馮妙君終于放下筆,看了他一眼:“你謊稱要成婚了?”
她知道陳大昌只剩下這么一個親人,幾次三番要接她來魏,老人家只說故土難離。人越老越固執,除了強行將她綁回,陳大昌能用出的辦法就只有一個了吧?
陳大昌一呆:“王上神算。”
前幾趟回去見姑婆,她年事已高,抱著他涕淚交加。老人獨居,他不放心,想帶她移居新夏,姑婆卻道故土難離,除非他娶妻生子,那么她就算斷了腿也要爬過來。
眼看戰禍將至,他只得撒謊先將她誆過來,后面再慢慢設法賠罪。
馮妙君明白了。果然古往今來長輩逼婚都是一個套路。“要我幫你圓謊么?”
他連連擺手:“大昌不敢。”
國君金口玉言,他哪敢讓馮妙君替他撒謊?“只求王上這幾個月內暫不召她來見。”否則姑婆張口就要馮妙君替她作主,這事情可就難辦了。
馮妙君像是聽到他的心聲,嘿嘿道:“這有何難?要不我助你一臂之力?我可以賜婚!”
“不,不必!”陳大昌嚇了一跳,連連擺手,沒忘掉六年前謝家千金的難纏。
馮妙君唏噓道:“當年你要是乖乖從了謝家多好。謝霜綾另許了人,現在兒子都三歲半了!”
陳大昌緊緊閉上嘴。他跟在女王身邊太久了,知道這個時候堅決不能接話。
果然馮妙君說了兩句就轉回正題:“紅鼎賣會上出現的那柄分水戟,最后讓誰買走了?”
“沒打探出來。”紅鼎賣會在南6的一個海濱島國舉辦,新夏在那里并無人手。陳大昌去了那里就是異鄉客,行事多有不便。“只知勢力不小。”
馮妙君卻知這手下的本事,連他都探不著對方的底,買家可真有些來頭。“我對這東西有點印象,昨晚又去找了些古籍。分水戟是仙人遺寶,有諸般妙用,但見諸史冊的一例就是仙人用它破開來襲的海嘯,救下滿城生靈性命。”
她輕輕揉著太陽穴:“分水戟在這個當口出現又被拍走,我有不祥預感。”
可是接下來的燕魏戰場,居然也是風平浪靜了。
理由很簡單:冬天到了。
燕軍如今攻入了魏國南部的平原地區,這里雖然不像原熙國西北部群山之巔的酷寒,但至少也是滴水成冰的天氣,并且眼下已進入十一月下旬,草木不生,寒風凜冽。
這種天氣長時間逗留在戶外不明智,去進攻一個被高墻堅炮拱衛的城池就更不明智。加上平原上水網和沼澤縱橫,原本水面凍成堅冰是可以讓軍隊如履平地的,怎奈本地山澤水靈都聽從魏國師云崕之命,將平原上的冰塊弄成稀碎。
這種情況下,燕王即便再心急,也不得不考慮軍隊面臨的困境。
事實上,燕廷內一片停戰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