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她的隱私了,玉還真不再打探,而是沉吟了一會兒道:“我至少可以確認兩件事:其一,賜福與詛咒的源理差別,其實并未有世人想象的那么大。”
馮妙君忙著收拾心情:“請說。”
“要達成詛咒的效果,施術人就必須付出代價。這一點,想必你早就知道。”
馮妙君點頭。為了研究鰲魚印記,她可是順道學會了好多詛咒秘訣,哪天不當女王了,去鄉野做個害人巫婆都能駕輕就熟,對于這種根本性的通理當然了然于胸。
“賜福亦然。”
對于“賜福”這種神術,世間的記載太少,馮妙君也是今日才頭一回聽說,當即追問:“何意,給人好運氣也要付出代價么?”
“有得必然有失,這一點不變。也即是說,無論你氣海中的印記是誰施放,這個…生物必定要付出代價。”玉還真又補充一句,“當然了,這種代價因人而異,對你而言重如泰山的,在別人那里或許就只是輕如鴻毛,主要視其修為境界而定。”
看來,無論是誰種下這個賜福(詛咒?),它都先替她買單了。馮妙君暗暗自嘲,然后道:“第二件事呢?”
“既然這種賜福通過契約完成,那么根據契約本身的原理,它是可以解除的。”
馮妙君的呼吸一下頓住。
是了,契約的本質是什么?滿足條件,可以維持或者達成;要是不滿足呢?
不滿足,當然就只有破裂或者失效!
假設鰲魚印記本質上也具現為一份契約,那么只要找出它的條件,就可以針對性地化解了。
再進一步想想,它之所以能起效,說明這份契約早就發揮作用。如今想要令它失效,只要破壞掉其已經滿足的條件就可以了!
可是…
首先她得看得懂紋章上的符文才行!
馮妙君托著腦袋,快要掩不住自己的沮喪了。
兜兜轉轉,難道又回到原點了?不要啊!這趟她扔下峣夏披星戴月千里迢迢趕來熙國的辛苦暫且不提,為了救玉還真更是連燕王都得罪死了。
結果關于鰲魚印記,她還是找不到始作俑者也解不了謎嗎,甚至連一點有用的線索都挖不到!
看她這模樣,玉還真都有些于心不忍,想了好一會兒才道:“這畢竟是千年前的物事,從浩黎開國到現在又經過數百年戰亂,今人能夠解讀它的怕是沒有。”
馮妙君不語。戰爭對于歷史、對于研究、對于傳承的破壞性有多大,她再清楚不過。
“…但不代表前人不能。”玉還真接下去道,“浩黎帝國曾與天神、與上古神明有過千絲萬縷的聯系,或許得過他們的獎賞,又或者學過他們的神術。這個千古帝國曾經英才輩出,誰知道有沒有人做過此類研究?”
馮妙君心中一動:“你是說?”
“我建議你搜尋一些浩黎帝國的秘藏。”
馮妙君搖了搖頭:“浩黎王室專用的藏書樓名作煙海樓,我在那里讀 過數年,從未見過這方面的論著。”
“這知識太過偏門,未必能收在煙海樓里。”玉還真往后倒去,任泉水漫過纖細的脖頸,“不若到應水城碰碰運氣吧,那里恰好也在女王治下。”
馮妙君苦笑道:“浩黎帝國的舊都已經荒廢三百多年,這期間有多少人去淘寶?莫說黃金珠寶史典,就連完整的瓦當都被偷光了。”
“是么?”玉還真悠悠道,“那里若真是一無所有,為什么燕王還派人頻頻偷挖?”
馮妙君鳳眼微睜,向她看了過來。
“不必驚訝。”玉還真微微一笑,“這事已經是公開的秘密,很多人都知道了。我還聽說,燕國十九王子趙允就死在印茲城外,是被投靠于你的峣國大將親手所殺。”
馮妙君哼了一聲:“不是我!”提起這事,她就胸悶不已。
“是不是你都不重要。”玉還真擰起一塊軟巾放到自己額上,“唯一重要的是,這筆賬一定要有個著落。”
馮妙君從魏國手上偷走峣地,云崕也反過來擺了她一道,把她和新夏綁上了魏國的戰車。馮妙君嘆了口氣,壓下心亂如麻:“我先回了。”抬腿出了湯池,移入室內,換過衣裳就往自己的居所行去。
這處私密天地只剩玉還真一個人了。她閉起眼,緩緩沉入水中。
約莫一個時辰后,她才起身出池。
待她收拾妥當往外走,行出百米就快到湯館入口,拐角處行來一人,卻是陳大昌。
他也剛從里頭出來,興許是泡得渾身暖熱,袖子都挽起,還微微敞開了襟口。他身后還站著一個湯館的小婢,眉清目秀,手里舉著一盤水晶梨要呈給他。
陳大昌剛剛擺手拒絕,一抬眼看到玉還真,微微一怔,而后打了個招呼:“玉…夫人。”
她本是肌膚勝雪,又剛剛浴罷,臉上微帶一點暈紅,俏生生立在那里真如出水芙蓉。陳大昌也不知為何,莫名其妙道了一句:“你氣色大好了。”
玉還真下意識抬指要撫自己臉龐,但指尖還未觸到就收了回來,淡淡道:“你好似不若前幾日那么黑了。”
“?”這是什么意思?陳大昌愕然時,她的目光已從他領口上掃過,而后轉身,娉婷而去。
馮妙君回到自己的住處就重新打散了頭發,任夜風吹干青絲。
她想拿起傍晚在坊間買來的閑書再看兩眼,可是手指還未觸到封皮就收了回來,低聲道:“出來!”
內室緩緩踱出一人,緋紅袍,桃花眼。
馮妙君下意識看向門窗:“你怎么進來的?”她可是設了好幾道陣法。
“你布下的陣法還是我教的,只做了少許改動。”云崕走過來,從后頭將她攔腰抱住,“安安,你在等我,是么?”否則為何默許他的潛入?
過去幾天都是披星戴月趕路,今晚他好不容易有個一親芳澤的機會,必須抓緊了。
“等在這里的人,可不是我。”他的胸膛好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