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崕插了句嘴:“這猴子叫胡天,那豈非還該有個胡地?”
馮妙君在他臂上狠狠一擰:“你就該改名叫胡鬧!”這就叫智者見智,仁者見仁,淫者…
玉還真輕咳一聲:“它原本還真有個兄弟叫胡地,可惜太過瘦弱,幼年期未過就夭折了。”
馮妙君:“…”這些妖怪的父母怎么取名都這么不走心?她下意識看向火旁打盹的鶴妖大黑、三花。
云崕向她聳了聳肩,作出個“看吧,果然如此”的神情。
這一晚,胡天果然沒有喝醉,因為天未亮時它就巡山回來,低聲咆哮:“燕人追來了!都是修行者,此刻已到七十里外。”
外頭到處都是懸崖峭壁,普通士兵斷不可能在兩天之內趕到這個地方。
眾人警覺而起,都覺奇怪:燕人怎會來得這樣快?
馮妙君沉聲道:“有人走露了消息。”
玉還真也道:“投靠燕王的人,或許出賣了我們。”胡天將她的決定通知熙國修行者,其中或許就有人去告密。如果玉還真等人因此成擒,這份投名狀就是那人的晉升之梯了。
熙國已不存在,她也不是國師,從前的交情哪有往后的前途重要?
人走茶涼,世情如此。
好在眾人早就收拾妥當,胡天發現得又及時,這就快速撤退,臨走前還不忘將雪水撒在火塘上。
追兵趕到時,此處早就人去洞空,不僅路上痕跡被清理得一干二凈,連地上的余燼都已冷透。
消息傳到穎公城,燕王并未勃然作色,只在桌上輕輕敲了幾記,每一記都在堅硬的黑檀木桌上留下個深深的指洞。
可是熟悉他的人明白,燕王動了真火。
為什么呢,就因為一個亡國的國師?
燕王冷笑:“一個也抓不回來,嗯?”這話是對著不遠處的黑衣女魃說的。后者站出來,面無表情道:“我探查過那個洞穴,幾個時辰前有人在那里盤桓,連魂魄的波動都未完全消失。除了玉還真,還有你追個不休的那個新夏女王。”
燕王瞇起了眼。
“對了,你的老朋友也出現了。”
“誰?”
“魏國國師,云崕。”黑衣女魃道,“他不加掩飾時,魂火就很美也很特殊。”
“新夏女王和云崕!”燕王聲如寒冰,“這兩人居然匯作一處!新夏和魏國,嘿嘿,真是好極。”
他終于忍不住,重重一拍木桌。
嘩啦一聲,桌子化作齏粉。
“看來當日在穎公城救走新夏女王的就是魏國國師了。”黑衣女魃淡淡道,“你打算怎辦?”
“新夏與魏定下協議不說,還跟蕭衍瓜分了峣國。嘿嘿,現在竟敢跑到我的地頭來撒野。”燕王陰冷道,“新夏背叛了我!正好,給它的女王送一份禮物,聊表心意!”
馮妙君和云崕等人走出熙國北部的十萬大山,繼續北上。
這會兒離熙國覆滅僅僅過去不到十日,燕人還未來得及對北部邊界嚴防死守,因此眾人很容易就越過邊關,進入了魏國地界。
馬不停蹄奔到這里,眾人才長長舒一口氣,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同時,馮妙君也能感受到前線蔓延的緊張情緒,不僅是普通百姓,幾個軍鎮的人員和物資調度也格外頻繁,可見魏國已在前線做迎戰準備。
燕國已經吞并了熙國,正式與北陸的大魏接壤。雖然有識之士普遍認為這場大陸爭霸戰不會立刻引燃,但戰爭這種事,誰說得準呢?有備方能無患。
走到這里,大隊人馬就兵分兩路,分道揚鑣了,一路由陸茗帶隊北上返回魏國,另一路跟著馮妙君往東北方向,也就是新夏而去。
本該帶領新加入的修行者去見魏王的國師,將這擔子直接甩給了陸茗,自己厚著臉皮去了馮妙君的隊伍。
云崕身懷方寸瓶這等至寶,原本裝載數十人無壓力,但包括玉還真在內的眾多修行者對他依舊心懷疑慮,不敢進入他的法器空間里,再加上隊伍當中的禽妖數量不多,載不動這么多人。所以大家返回新夏只得走陸路,好消息是不用另外買馬了——玉還真的手下里,超過三分之一都是跑得比馬還快、力氣比象還大的妖獸,輕松載起三、五人不在話下。
這個現象就很有趣了。在人族興旺的現世,為各國王廷效力的妖怪很少,這不僅是因為人類擠迫了妖怪的生存空間,更主要的原因是天地靈力衰竭導致生靈的成妖率大幅度縮水。
除人之外的其他生靈可以活得很長,稱為精,只有進一步開啟靈智,才能算是妖。上古之時,每隔六十年天降帝流漿,生靈得之,或有醍醐灌頂之效,從此智慧啟蒙,走上妖修之路;可是現在,帝流漿每二百年都未必出現一次,加上人類的圍剿,世間妖怪的數量已經急劇減少。
沒了靈氣,人類還是人類;可是沒了靈氣,野獸就成不了妖怪。
玉還真手下,又是如何聚攏這許多妖怪的呢?
路過一個名作掾香城的鄉下小城,馮妙君忍不住拋出了這個疑問。在她接到的情報里,似是時常有妖怪自深山而出,投效玉還真。
可以說,熙國在強大的燕軍面前還能苦撐那么久,與這些英勇強悍的妖怪相助有很大關系。馮妙君就親眼見到了赤猙和巨犰狳為熙作戰。它們當然不是看在熙王面子上,而是聽命于玉還真。
掾香城是個盛產溫泉的小鎮,此時已然入夜,天上還飄著細雪,兩女卻泡在女賓專用的湯池當中,身上只穿薄薄一層紗衣。相比前些日子的疲于奔命,這會兒的舒爽就是宛在天堂。
當然,她們沒忘撐開結界。在這樣私密的空間里,馮妙君不會放過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好機會。
玉還真聽完她的問題,抬起皓腕,露出那條赤金鏈子。
這一路上,馮妙君打量鏈墜不下數十回了。其紋路與徐陵海手繪的圖案幾無差別,只有三、四處細小的線條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