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它支支吾吾,一時居然沒想起來。最后它道,“這人薄情寡義,假長樂公主為他而死,也沒見他傷心欲絕。”
馮妙君好笑道:“哪個男人不是薄情寡義?至少他不會陰陽怪氣。”
說罷,自己都微微一呆。她為什么提起陰陽怪氣?
“那倒未必。”白板哼哼兩聲,“假公主喜歡他,他卻要把人家嫁給燕國王子。”
馮妙君搖了搖頭,也替霏媛覺得有些不值,又聽白板道:“至少喜歡您的人,不會讓您嫁給別人。”
“哦?”她好笑,“誰啊?”
白板吶吶不能言。馮妙君卸了簪子和花鈿,順手把耳環也摘了,扔在桌上。
這一夜輾轉難眠,她干脆爬起來打座調息,回養精神。
傅靈川又回去辦自己公務了,只是速度慢了許多,偶爾擱筆長嘆一聲。
他有個心腹名為王乾,今晚陪他議政,聽過七、八次噓嘆之后終是忍不住道:“國師為何煩惱?”
傅靈川搖頭不語。
王乾想了想:“可是因為女王?”
傅靈川看他一眼。
王乾知道,自己料中了:“女王心氣高傲,自有一番主張。國師何不、何不求娶?我們都道,您與女王是天作之合。”
傅靈川搖頭,低聲道:“她拒絕了。”
王乾一時怔忡。傅靈川聲音中透出明白無誤的失落之意,讓王韓趕緊道:“女王有心上人?”
“不知。”傅靈川呵呵一笑,“但她明說,于我無意。”
王乾低聲道:“女王年紀尚小,或許不諳男女之情。國師近水樓臺,早晚可以擒獲芳心。”
近水樓臺么?聽及這四個字,傅靈川心中一跳,忽然想起一事:
她做過魏國國師云崕的使女!
云崕本人他是見過的,那等風#流人物,長樂會不動心么?
王乾往書房外看了幾眼,聲音壓得更低:“下官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傅靈川順手放了個結界:“說吧。”
“近來廷議,女王常抒己見,廷中擁戴者漸多。”王乾緩緩道,“長此以往,或于國師不利。”
馮妙君的真實個性,傅靈川早在螺浮島上就見識過了,那絕不是一盞省油的燈。霏媛和她相比,就是個實稱的傻姑娘。也正因如此,傅靈川對她的控制力一直太弱。
他試過幾次著意打壓,但那感覺就像伸手堵在泉眼上,壓得住一時,壓不住一世。那泉水早晚會滋濺出來,或者干脆另辟開口沖出地面。
王乾像是看出他的煩惱,輕輕咳了一下:“下官妄議,女王如此硬氣,或因修為不凡。不如…”
傅靈川瞇起眼看著他:“不如什么?”
他說得沒錯,馮妙君之所以喜歡跟傅靈川分庭抗禮,之所以不肯乖乖當個傀儡,底氣就源于實力。她是修行者,并且道行精深。
她不是養在深宮那些柔弱女子,可以任憑男人說一不二。
哪怕這里設了結界,哪怕面對的是手掌一國大權的國師,王乾的嗓子眼兒還是有些發干。他下意識舔了舔嘴唇才道:“不若用些抑制修為的靈藥,不傷身體…”去了女王的憑仗,也就去了她的傲骨。
傅靈川一下變了臉色,冷冷道:“出去!”
王乾大驚,撲通跪下來:“國師大人!”
“滾出去!”傅靈川一字一句,眼中全是殺意,“再敢說出這種話,我就將你五馬分尸!”
王乾不敢多留,向他行了一禮,爬起來飛快走了。
書房重又恢復了平靜。
傅靈川又批了幾封文書,就放下狼毫,凝視窗外星空,怔怔出神。
越臨近生辰越忙,偏偏第二天來了個連馮妙君也無法拒絕的邀約:
燕國十九王子到了,并且邀她到天元香舍用飯。
與其他使者不同,趙允沒有入宮面圣,而是約她出來,用的理由還特別充足——她離開燕都太平城之前,曾經答應趙允來日在新夏國內私底下請他吃頓飯。
對于他的到來,馮妙君大為意外。但她是女王了,金口玉言,答應過的事怎么能反悔呢?所以馮妙君也同意了。她連著大半個月都沒踏出宮門一步了,這回也只當是去外頭散散心,放個風。
呆在深宮之內,有時真跟坐牢似地。
傅靈川顧慮她的安全,親自陪同。
天元香酒樓是烏塞爾城最別致的酒家之一,面積不是最大,慕名而來的客人卻不少,時常要等待排位。
當然,作為本國女王,馮妙君還是有些特權的。
天元香座落于四片沙洲之上,以春、夏、秋、冬為主題,各沙洲各植不同的應季花樹。如此,每個季節都有最美的花兒可以看。
時下三月,最美不過桃花。
因此這個季節的天元香只開在一片爛漫桃林當中,這里不設雅座,不圍高墻,唯有開得最艷最美的桃樹下設置了矮幾和蒲團,來客一律席地而坐,品花佐酒,可賞一份雅致。
來這里的都是貴人,三五聚在樹下小酌淺飲,各桌隔得又遠,相互之間并不打擾。
趙允先到了。
馮妙君趕來時,他站起相迎,卻被對面走來的麗人驚艷,半天都錯不開眼神:
云鬢高堆,白衣粉禙,俏皮的風卷著落英,拂過青絲雪膚,吻過鳳眼紅唇,在她身邊打了幾個旋兒,戀戀不肯離去。
這滿園芳菲,竟然都比不過她的眼波。
如果春神能夠行走人間,那么一定是她了。
她一路行來,桃林里的竊竊低語都小了下去,最后幾近于無。
似乎所有人都被她吸引,忘了談話。
趙允看見她,也看見她身邊的傅靈川,那同樣是鐘靈毓秀的美男子,與她站在一起,宛若無雙璧人。
此等場合,傅靈川只會站一個人身邊。趙允分明知道這一點,卻掩不住眼中錯愕。
果然那絕世麗人走到他面前站定,櫻唇揚起:“十九王子,好久不見。”
“長樂…”頭兩個字還有些不敢置信,但趙允立刻鎮定了情緒,調整道,“女王,風采更勝從前啊。”而后轉頭對傅靈川一聲苦笑,“今日見到王上,才知傅兄瞞得我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