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真不愧是晉國的國師,就算身體不利索了,腦子依舊是一等一的好用,只憑一點蛛絲馬跡就將真相拼湊了個八¥~九不離十。
怎么辦,她好想將他殺人滅口啊!
許是莫提準嗅到了她心頭涌動的殺意,不急不徐豎起食指:“我先前說了,你替我護法二十個時辰,我必還以重謝。可由你任提一個條件,在我力所能及范疇內。”如果他不拋出甜頭,這小姑娘鐵定會趁著他虛弱期毀尸滅跡吧?
十一歲的女娃,就拿殺人不當回事了,這是安夏國哪一家權門之后?不過若非她多謀善斷大異于同齡人,也不值得他紆尊降貴與她談條件了。
晉國國師的承諾:要求隨便提!到他這般身份地位,不屑于言而無信。所以,這樣巨大的誘%~惑,莫提準和馮妙君都知道她拒絕不了。
馮妙君目光微動:“就一個?感覺不太夠用呢。”“小姑娘,莫要得寸進尺。”莫提準聲音沙啞,眼里閃著狼一樣的光,“我們現在是一根線上的蜢蚱。”
她白白嫩嫩的指尖在桌上輕輕磕了三下,這是從另外一個世界帶來的習慣:“三個,不然魚死網破。”看在胡萍份上,也絕不能讓他舒坦了!
莫提準的目光冰寒徹骨,她看得清楚:“被我這樣的小小女童脅迫,你就算能守諾也不甘心,我要留一個條件自保。”
她對他的不信任真是毫不掩飾。莫提準沉默了很久,才低聲道:“兩個,這是底限。”不然,就魚死網破。
她說得沒錯,被一個小姑娘脅迫至此,是奇恥大辱。若非他立過誓,早一掌拍得她腦瓜迸裂。以后每次見到她,他都會想起這段經歷。所以馮妙君說得沒錯,他大概會越來越討厭她。
年紀這么小,就對人心這樣了解了?他微微瞇起了眼。
她也不想將這大煞神逼急了,犯起性子來通殺一陣。相處時間不長,可她確信莫大國師骨子里是個狠人。“好,成交。另外,你殺了我的廚娘,這筆賬總要算清罷?”
莫提準呵了一聲:“好。”不知從哪里找出一柄匕首,扎在自己肩膀上,頓時血流如注。
匕刃埋入大半,他卻神色如常,好像中刀的是別人:“這一刀,抵給她。”
這人太麻利,馮妙君沉默了幾息才道:“你現在就要睡著么?”
“越快越好。”
她側頭:“云崕知道你傷得有多重?”
“嗯。”
“那他知道你會這個…涅槃術么?”
“應該不知。”這是他壓箱底的保命技,怎么能輕易透露給別人知道?向馮妙君和盤托出是迫不得已,他也很想弄死這個唯一的知情人。
“最后一個問題。”她向他伸出手,“為防意外,你得給我一個保命的寶貝。”
莫提準望著她,吃不準她是思慮周全還是想敲竹杠,又或者二者兼備。不過隨著時間推移,傷勢越發沉重,他亟須休眠,于是順手從懷里掏出那枚蟻巢,輕輕摩挲。
馮妙君總覺得他是以奇特的頻率敲擊蟻巢,就如同某種密碼。而后這人就將蟻巢扔到桌上:“滴上你的血,蟻后就認你為主,此后聽命于你。”
這些小東西出擊時迅若閃電,她可是親身經歷過,趕緊咬破指尖。這時蟻巢中冒出一個肥肥白白的身影,雖然在她看來還是小不點,但對比其他噬心蟻已經有十余倍之巨了,正是蟻后。
她下了床走到桌邊,拿指尖血喂給蟻后吃下。
它才剛剛喝掉,其他噬心蟻爬上來替它擦嘴,馮妙君心底就多了一絲奇怪的感應。
就好像她和蟻后共享了視界和感受,雖然它腦海里一片空白,不存在喜怒哀樂。
她心念一動,蟻后即遵照她的要求,拿腦袋拱了拱她的手指。
果然很聽話。
她玩得不亦樂乎,莫提準真是看得人累心也累,忍不住打了個呵欠翻身趴床:“睡了。”
幾息以后,就沒了動靜。
馮妙君又等了一會兒才走到床邊觀察。莫大國師雙頰酡紅如飲醉酒,卻連呼吸都停頓了,胸口更沒有半點起伏。隨后的一個時辰里,他更是連體溫也降了下來,身軀逐漸變得冰涼,若非肌肉依舊柔軟,當真和死人無異。
出門在外不比在家,這事兒馮妙君不打算一個人扛著,第二天清晨就悄悄知會了蓬拜和徐氏。
兩人都狠狠吃了一驚,繼而想到其中的好處。莫提準的身份何等尊貴,若非種種巧合,他們平時連看一眼國師都難得,何況讓他欠自己人情?
國師的人情之貴重,不能以單純的金銀來衡量了,這是馮妙君難得的機緣。徐氏更是想到一家子背井離鄉,另起爐灶正需助力,心里并不排斥,只是養女自從王婆事件之后就越發精明有主見了,連這等大事都能自己先應承下來。看來,馮記后繼有人了。老爺在九泉之下也該欣慰。
三人商議之后,還是決定在甜水多呆兩天直至莫提準醒來,否則一路上車馬顛簸,不知道對他施展的神術效果有什么影響;再者,徐氏對甜水的瓜果也很有興趣,本就想要借機考察一番。
甜水城地方雖小,街頭巷尾卻遍布水井,據不完全統計有八百七十多口。這里的井水可不是甜的,嘗起來反而有輕微的咸味兒,但并不難吃,甚至還有一樁奇特的功效:將新采摘下來的瓜果浸入其中就可以大幅度延長鮮期,連櫻桃都可以保鮮達十五天之久,其他品種的果蔬更不必說。
這就大利于果品的運輸,加上品質出眾,甚至這里的果蔬也時常特供給峣國的王都。馮記的生意里,不妨也加上這一項。
馮妙君被鳩占鵲巢卻還要替人守門,以免莫提準的行蹤泄露。好在外頭雖然熙熙攘攘,卻沒發生什么大麻煩,時間慢慢推移,轉眼就到了第三天午后,這時離莫提準醒來的規定時間已不足兩個時辰了。
眼看莫提準就要順利欠下自己人情債,馮妙君正覺滿意,不意外房門忽然被人敲響,兩長兩短。
這是她和手下們約定的暗號。她先將床前的帷幕放下兩層,確保里面的人被遮得嚴實,這才開了門。
一臉嚴肅的蓬拜站在門外,邊上還站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
“進來說話。”
蓬拜胳膊沒好,但不妨礙走路,進來先關上門:“這也是咱們的人,叫陳大昌,我派他在外頭勘察風聲動向。”
那少年陳大昌向她行了一禮,自顧接了下去:“甜水忽然來了大批軍衛,先把城封了不讓進出,再兵分幾路搜查住家和驛棧。據說城里混進了逆賊,在附近的大城刺死了縣令以后流躥到這里,駐扎城郊的兵營就把人都派進來了,對照著畫像挨家挨戶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