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有二十多道遁光在靠近,兩個守城弟子幾乎同時抬眸,其中一人驚喜道“是付真人回來了!”
另一人點點頭應和“不用說,付真人這次定然又是大獲全勝!”
原本已經準備進城去掌事處的穆長寧驀然停下腳步。
付真人?莫非是太陰付家的人?
旋即一想也對,北營本就是由付景宸坐鎮的,付家來一些修士助陣本就是稀松平常之事,說不定自己還認識呢!
她將才轉身,一道身影已經飛速近到跟前,穆長寧一驚,險些條件反射地側身一躲,不過待看清那人是誰時,也就沒有其余動作了,任由他抓住自己的手臂,上上下下打量。
“阿寧?”
付文軒的聲音還帶了點不確定。
他來中土的時候,天溪澗已經毀了,穆長寧不見蹤影,唯有門派中的魂燈依然亮著。雖然后來師父說她安好無恙,只是受了點傷在閉關療養,可也始終杳無音信,前前后后加起來,已經過了近七年了。
當然,他想,這個女人,恐怕也沒那么容易死。
付文軒輕聲一笑,“看上去清瘦了些。”果然這幾年其實并不好過吧…“不過,還得恭喜,筑基大圓滿了。”
想必再過不久,她就該結丹了。
穆長寧笑吟吟道“那也要恭喜你,付真人。”
她是真沒想到他們口中的付真人居然是付文軒,多年不見,他現在也是金丹修士了。
付文軒得意揚眉,輕哼道“那是,你也不想想本少是誰!”
說到這里驀然一頓。
仔細想想,自己跟她初次見面的時候,她還只是個筑基初期,而如今,他也不過才剛剛結丹不久,穆長寧也快要趕上了。
算起來,她好像還沒有到五十五歲吧?
六十歲不到的金丹修士,放哪兒都是驚才絕艷首屈一指的人物了。
付文軒不清楚穆長寧曾經在混沌之地待過一段時間,那里與修真界的時間流速有所差別,因而多算了五年的光陰,若是知道她如今的實際年齡不過才五十歲,還不知會是個什么反應呢。
眼下并不是敘舊的好時機,付文軒的那一支隊伍已經陸續回歸,他們是被分派出去剿滅妖獸的,北營附近的獸群十分活躍,像這樣的任務在管事處比比皆是,所幸付文軒運氣與實力兼備,好幾次都大勝而歸。
穆長寧還在那隊伍中見到了熟人,一個是溫嵐,另一個則是凌清溏。
溫嵐如今是在筑基九層巔峰,凌清溏同樣也在筑基九層,看到這二人,穆長寧還是有些不由自主地頭疼,她確實不怎么想跟她們打交道,可就算她不主動找人家,人家也會自己找上門。
二人在見到她時都很驚訝,驚訝過后,溫嵐倒是迅速回神,而凌清溏的目光卻有些晦澀幽深。
“穆道友,你沒事就真的太好了!”溫嵐笑盈盈地走上前來,一看她的修為,更是愕然不已“你,你竟已經筑基大圓滿了?”
溫嵐眸光微閃,暗暗腹誹。失蹤七年,沒死在外面,竟還給她因禍得福了?
穆長寧淡笑道“僥幸而已。”
“穆道友莫要謙虛,我們也不需要這么客套。”
穆長寧只是禮貌性地笑,卻在她下一句話后,連這絲笑都掛不住了。
溫嵐道“說起來,我還得要喚你一聲姐姐的。”
穆長寧嘴角直抽,心道誰跟你姐姐妹妹的!
可轉念一想,溫嵐為何會當眾說這種沒有根據的話?當下也只是淡淡看著她。
溫嵐訝然道“難道十三哥沒有跟你解釋嗎?”
她說著就看向付文軒。
付文軒臉色微沉,面上多了點不耐,穆長寧皺皺眉“十三哥?”
這話是問付文軒的,他張了張嘴剛想說點什么,溫嵐便笑嘻嘻道“看來你還什么都不知道呢。”
她需要知道點什么?
“好了,有什么事回頭再說!”
付文軒沉聲打斷溫嵐,對著那隊伍中的其余修士道“你們先去管事處。”隨后又拉上穆長寧道“走吧,我帶你去找師父。”
溫嵐勾了勾紅唇,優哉游哉地跟著他們一道去了城主府,一路上,付文軒給她傳音大致解釋了一番原因,只這寥寥幾句,已經足以掀起驚濤駭浪。
用溫嵐的話來講,她確實應該喚穆長寧一聲姐姐的。
因為,她是蒲宴和付景宸的親生女兒,付嵐音。
時間倒退回到七年前,那日蠻荒八大妖王齊齊出動,攻打人修構造起來的防線,一連攻開了好幾個要塞關道,這其中,只有天溪澗用上了靈力炮,雖然天溪澗得以守住,未被胡媚妖王攻陷,但因為火龍卷造成的災難也幾乎是毀滅性的。
天溪澗發生大爆炸之后不久,蘇訥言和付景宸也趕到了北地,蘇訥言來天溪澗找徒弟,而付景宸找義女蹤跡的同時,也為天溪澗重新布上了大型防御陣。
留守在天溪澗的從陽真君和新覺真君自然要來迎接這兩位化神尊者,而溫嵐身為從陽真君的小徒,能見到付景宸和蘇訥言不足為奇。愛↑去△小↓說△網w
只這一眼,便驚為天人。
溫嵐的模樣,有七八分像了蒲宴。
當年蒲宴和付景宸的女兒五歲夭折,蒲宴帶著女兒的尸體遠走他鄉,付景宸也遍尋不得,直到見到溫嵐,頓時便油然而生一種莫名的親切熟悉之感。
而更驚人的巧合是,她不僅和蒲宴一樣是水系天靈根,甚至連純陰之體的體質都是相同的。
付景宸突然產生一個驚奇的念頭。
化神修士自有他的方法確定自己的血緣晚輩,而溫嵐經確認,也確確實實就是付景宸和蒲宴的親骨肉。
至于這其間究竟發生了何事,又為何死去的人能夠死而復生,沒人說得明白。
而據溫嵐的記憶,她是在一口冰棺里醒過來的。
四十多年前,摩羅河的一條小支流里,浮起了一口冰棺,順流而下,一路沖到了一座小村莊,一對老夫婦撬開了冰棺,發現里面躺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而小女孩竟也在棺材蓋打開之后睜開了眼睛,對著老夫婦甜甜一笑。
這一家人家姓溫,只有老夫婦二人,他們膝下無兒無女,溫嵐的到來,就像是上天賜予他們的禮物,而溫嵐斷斷續續的記憶里,好像總有人喚她“嵐兒”,從此往后,她的名字就叫溫嵐。
只是溫嵐在二老身邊沒待兩年,小村中來了一群仙人,前來找尋具有靈根的孩子。溫嵐是上品水系天靈根,自然就被這些天機門的招新弟子當成寶貝似的帶去了門派,而她又無意中被從陽真君看出是個純陰之體,從陽真君直接便將她收為弟子。
但現在,溫嵐終于得以認祖歸宗,成了化神真尊付景宸的親生女兒付嵐音。
這一段離奇曲折的故事,聽得穆長寧半晌沒回過神。
“有,有點亂,我需要緩一緩…”她揉了揉太陽穴。
付文軒失笑,感慨道“確實有點亂,你的養母,我這位師母,實在有太多秘密了…”
秘密,可不是嗎?
蒲宴身上的秘密,多得數不清。
穆長寧最后總結了一下,大概就是蒲宴在女兒死后,將她的身體冰封在了一處秘地,而她自己則在若干年后奪舍了一個凡人,抱著領養的女兒穆長寧進了凌家的門。
至于那個小女孩,不知出了何變故,竟然離開了那處秘地,還在死了幾十年之后,莫名其妙地復生了。
穆長寧有種直覺,付嵐音的復生,和蒲宴做的這些奇奇怪怪的事有很大關系。
可她又很疑惑,溫嵐實在不像是死而復生的,反倒更像是重生…
“她的說辭,你聽聽就好了,這女人最會半真半假地糊弄人了。”付文軒輕瞥了眼一旁的溫嵐,冷嗤一聲。
當年從羅剎洞中走出,那點將臺上刻錄著的上古文字,付文軒一字不落地記在腦子里,后來他也翻閱古籍對照著翻譯了出來,很快就能發現其中的不同。
溫嵐可是偷偷眜下了最關鍵的部分。
付文軒想起最初和溫嵐遇見的時候,還是在蘇訥言化神大典的那個偏殿里,這女人自己找上門來,話里話外都在圍繞打聽著付景宸、也就是她親爹的消息,而后來也有好幾次,話題被她極不高明地扯到付景宸身上。
換言之,溫嵐其實早早地就知道自己跟付景宸的關系了,只是苦于無緣得見,這才想通過付文軒做一個中介人。
當然,她也可以說那是她腦中殘留的某些回憶,這不礙事,也勉強能解釋得通,不過她解釋她的,付文軒照樣懷疑不誤。
穆長寧扯扯嘴角,不管人家怎么說,血緣聯系這一層到底造不了假,無論溫嵐的芯子是誰,總歸,她這個身體,的的確確是付嵐音的,是蒲宴的女兒,更是付景宸的女兒。
穆長寧皺緊眉,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想到這里穆長寧驀然一頓。
盛放付嵐音尸身的冰棺,是從摩羅河流出來的?
摩羅河這條河流很有名,倒不是它本身孕育什么天材地寶,而是它的流域十分寬廣,它的起源,是魔域的雪山之巔,流經中土,一直匯入到東面大海,橫跨了中土和魔域。
最關鍵的是,它其中有一部分途經迷霧鬼林…
有些東西,太巧合了,偏偏就不是巧合。
城主府到了,溫嵐不等接引的修士引領,便歡快地跑進去,里面傳來隱隱人聲,穆長寧和付文軒對視一眼,各自來到殿中。
付景宸坐在主位,溫嵐站在他身側,而下首坐著的,是從陽真君,還有另一位不曾見過的元嬰真君。
付景宸見到來人,微微點頭。
大約化神之后氣質有所沉斂,又大約人逢喜事精神爽,親生女兒失而復得,常伴身側,付景宸原先滿身的陰郁氣質大減,面上還帶了點點笑意。
穆長寧垂首施了一禮“拜見義父,拜見二位真君。”
溫嵐怒了努嘴,暗暗翻個白眼。
原以為付景宸認她做義女是看在蘇訥言的份上,卻沒想到,她竟是蒲宴的養女!
養女養女,到底還是收養的,義女義女,也到底不是親生的,俗話說血濃于水,血緣上的聯系,又豈是她一個不相干的人能夠比得上的?
所以說,冒牌貨和正牌貨,到底還是有所區別的。
溫嵐輕輕吸口氣,直到此刻,才覺得有種凌駕于他人之上、揚眉吐氣的感覺。
“長寧,你回來了。”付景宸淡笑道“看樣子恢復地不錯。”
“是,多謝義父關心,已經無礙了。”
付景宸微微點頭,看了眼她的修為,又想到她的年紀,心中還是有些驚訝。
這些年修真界靈氣濃度大幅降低,修士修行比起從前來說更是困難了數倍,蘇訥言還要六十出頭才結丹,這丫頭得了什么大機緣,竟這么快到了筑基大圓滿!
“看你修為平實,氣息清和,根基倒是穩固,只是日后若要結丹,還需再準備準備。”付景宸交代道。
“是,義父,我并不急著結丹。”穆長寧道。
雖然人參果不會造成根基不穩,但結丹的狀態十分重要,她要將心境調整到最佳時才會去沖擊金丹,說不準還要再壓兩年。
停在筑基大圓滿多年不能順利結丹的修士比比皆是,她當然希望一次成功,實在沒必要因急于求成而功虧一簣。
付景宸暗暗點頭,以她的年紀,到了這種地步還能不驕不躁,定力已經相當不錯了。
他給她介紹起左下首那位元嬰修士“這位是百煉谷的正卿真君。”
穆長寧微微一愣。正卿真君的名號她早有所聞,這位可是煉器界的宗師級人物!
她抬眸拜見道“晚輩見過正卿真君。”
溫嵐一聽就皺了眉,心中突生不滿。
穆長寧快結丹了,付景宸這個時候給她引薦正卿真君,難道是要真君為她煉制本命法寶?
只是一個義女,這么上心做什么!
正卿真君一張黑面,滿頭白發,聞言也只是輕輕“嗯”了聲,沒有任何表示。
溫嵐松了口氣,付景宸也只是隨意一笑。
正卿真君脾性古怪,對不上他胃口的人,他懶得多做理會,看來長寧這丫頭并不合他的眼緣。
想著不由看了眼身側的溫嵐。
倒是嵐兒,能跟正卿真君所談甚歡…(。)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