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靈丹送到了唇邊,妖主還在一邊不厭其煩地輕聲哄道:“乖孩子,來把它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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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長寧冷眼看著他,四肢在巨大的威壓下動彈不得,此刻的她連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在妖主面前,她弱小地如同螻蟻。
心里突然有個瘋狂的念頭升起,然而這念頭還沒成型,就被妖主打斷了。
他呵呵笑道:“怎么,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穆長寧心中一涼。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只得任人宰割,某一瞬,她是真的想過要自爆的…可這老妖怪早已洞悉了一切,又如何會讓她得逞?
“我能知道原因嗎?”穆長寧問道。
“你說呢?”妖主似笑非笑,“聰明的孩子知道現在該怎么做選擇。”
服從,乖乖吃下這啟靈丹。
不服從,被迫吃下啟靈丹。
不管哪樣,都是相同的結果,沒有區別。哪怕她想反抗,都沒有半絲余地,就算望穿現身,也只是白搭。
穆長寧順勢張開嘴含住那顆啟靈丹。
“寧寧…”
“啟靈丹不是毒藥,至多就是讓我吃點苦頭。”她將啟靈丹咽下,妖主這才滿意地松開手。
“吃點苦頭?斷筋碎骨的苦頭嗎?”望穿錯愕道:“你可知,上古有多少妖獸,因為受不了啟靈丹洗筋伐脈的痛苦,死在了這上面?”
“我還有別的選擇嗎?”穆長寧閉上眼,逐漸感覺到有股熱燙的暖流流遍全身,“你不是說了嗎,啟靈丹對人的效果會弱一點。妖主要給我凝練血脈之力,總不會就這么看著我去死,讓一切努力都白費。”
“他留著我,還有用…”
話音未落,全身的骨骼就開始噼里啪啦地響了起來,“咯嘣咯嘣”一聲接著一聲,她一瞬便軟趴趴地倒在地上,不是被疼的,而是全身碎骨,根本維持不了站立的姿勢。
血肉骨骼在一息之間全然崩壞,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好肉,穆長寧雙眼爆睜,嘴里卻連一聲悶哼都發不出來。
身下暈開一灘血跡,那血順著地面蜿蜒到池邊,再一點一點流到池水里。
那黃泉水中融浸的惡靈嗅到了鮮血的氣息,皆都一個個張牙舞爪聚集到池邊,大口大口吞噬那些血液。
穆長寧眼前陣陣發黑,痛苦到了極致,仿佛連神魂都已出竅,這具身體都已經不像是她自己的了。
妖主始終好整以暇地觀望,聞著空氣中氤氳開的血腥氣,極享受地瞇起了眼。見她有些承受不住了,頓時揚手一揮,穆長寧整個身子都被扔到了池水里。
血黃色的黃泉水中紅艷更濃,她沉在湖底連點水花都沒濺出,惡靈們不顧一切地沖上前,卻在她幾寸開外微微一頓。
妖主雙目微瞇,揚手一揮,一塊小木牌從水中飛入他手里,小木牌上刻著“平安”二字,然而中間卻裂開了一條長長的裂縫,整塊木牌都顯得黯淡無光。
“萬年桃木啊…”妖主淡淡一笑,桃木辟邪,萬年桃木更具靈性,無怪乎這些惡靈會怕。
“只可惜,這上面的佛咒已經沒了。”妖主收緊手,平安符頃刻化作了齏粉,簌簌揚揚地落下。
失去了平安符,惡靈們再無任何顧忌,一團團墨黑色的東西浮動著將她層層包裹。陰森的寒氣陣陣侵入體內,混沌陽火蠢蠢欲動,她幾乎是用著僅剩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混沌陽火不摻和進來。
混沌陽火至陽至烈,真的放出來,這些惡靈必然知難而退,然而這種情形下,她真的不能再暴露其他的底牌了,尤其是在妖主這種活了上萬年的老妖精面前。
惡靈逮著她寸寸撕咬,一層皮肉從身體上剝落下來,卻又在啟靈丹的作用下,又長出了新的皮膚。
粉碎、重組,粉碎、再重組。
極致的痛苦之后迎來新生,卻在新生的過后,又步入痛苦的輪回。最精純的部分被留下,其余的廢料邊角則被惡靈吞去,這些惡靈,只是進一步加快了進度。
黃泉水雖冰寒刺骨,穆長寧卻發現自己的神智越來越清醒,也越來越清晰地感受到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地獄九泉,本就是滋養魂魄的東西,只要神魂不死,肉身還留有一線生機,再如何折騰也就沒關系了。
三日來,她就像個旁觀者,冷眼看著這一切。
自踏上修仙之路開始,她的一路雖說坎坷重重,但也一直順風順水地過過來了,山窮水盡之時,也總能絕處逢生,卻從沒像現在這樣絕望過。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受這無妄之災,她是無比希望自己能變強,能夠從這番死局里跳出去,可眼下,又哪里有機會?
別的暫且不論,光是這種折磨又何時才能到盡頭?
熬過了啟靈丹,還有什么在等著她?
她甚至有一種沖動,死了吧,死了就都結束了,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腦中恍恍惚惚的,眼中也漸漸黯淡無光,好像有什么陰冷的東西“刺溜”一下鉆進她因為心志渙散而松開的識海之門。
“寧寧!”望穿的聲音無力又無奈,“你再忍一忍,再忍一忍,就快好了…”
那語氣也不如何確定,啟靈丹的藥效究竟能撐多久,他也說不清楚,這三日來的折磨,別說穆長寧,連他這個旁觀者都快看不下去了。
可他即便想幫也無能為力,這只能靠她自己慢慢熬過去。
“你,你那世界不是有那什么話嗎,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望穿絞盡腦汁想了想,道:“你才是筑基,往后還有金丹元嬰化神,這世界很大的,你難道站得更高看得更遠?”
“想啊,當然想…”穆長寧喟嘆。
修仙世界的瑰麗精彩,只要經歷過,就難以忘懷,這一生的經歷,是她上輩子無論如何也不曾想象過的。
“對啊,我的身體碎片還沒收集完全呢,你答應我的事,可不能半途而廢,你還有好多事要做,我也要去找各式各樣的花姑娘…”
穆長寧想翻個白眼,又有點想笑,只是太疲憊了,疲憊地沒有一絲力氣去做這些事。
望穿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有種預感,待我恢復到一定程度,就能撕裂時空,到時我們一起去別的界面逛逛…白靈界!白靈界怎么樣?阿柯和甄鼎的故鄉,也很可能會是我的故鄉,你想不想去看看?”
“…好啊。”
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他們心心念念夢寐以求如何進入白靈界,在望穿嘴里說出來那么稀松平常,也不知要作何感想了。
望穿一直在她耳邊嘰嘰喳喳個不停,穆長寧想強打起精神,可是身體越來越累,精神也越來越疲憊,恍恍惚惚的似乎感覺到這間地室的門被人強行打開了,隨后她被從水里撈了出來。
誰會在這種時候進來?誰又能進來這里?
她都沒力氣去多管了,眼前一黑便陷入無邊黑暗里。
望穿猛然一愣,“怎么是他?”
妖主挑挑眉,看了眼面前那個久違的紅衣身影。
他正半擁著穆長寧,揮手一團紫紅色火焰將她身上附著的惡靈盡數燒去,耳邊傳來厲鬼陰魂的凄慘叫聲,他眉頭都沒皺一下,看到她身上模糊的血肉一點點恢復光潔,而后再未繼續惡化,他便知曉啟靈丹的藥效已經徹底過了。
“三天?嗬,果然這啟靈丹用在人類身上的效果大打折扣,本座還記得,你當年可是撐了整整二十日…”妖主似在追憶往昔,深深喟嘆道:“多少年了,你怎么舍得回來無天殿了?”
孟扶搖恍若未聞,手指抵住穆長寧的眉心,緩緩輸送過去一點精元。
她全身的血脈被啟靈丹一寸一寸地提純,原先讓他好奇的卻淺薄的氣息,這時已經濃郁了許多,他也能感受到那股氣息中蘊含著的強烈致命的吸引,喉間隱隱有些發癢難耐。
這種久違的感覺…孟扶搖閉上眼壓制住某種沖動,摘下自己脖子上一塊碧玉,給她戴上去,而原先那股濃郁的氣息,霎時便被完完全全掩藏起來。
妖主皺了皺眉,“你要把帝女玉給她?”
帝女玉,那是用來掩藏氣息的東西,孟扶搖正是因為一直戴著它,才能完全掩藏住身上的妖氣,不僅望穿沒有察覺,那些化神修士也一樣沒有發現。
孟扶搖轉頭看向他,“你這么做有什么意義?”
妖主緩緩搖頭,“你不知道這小丫頭的來歷,她…”
“我不需要知道。”孟扶搖打斷他的話,“如果你打著為她凝練血脈后再吃了她好滋補提升的主意,那我勸你還是放棄吧。”
“主仆到底有別,就算只是一絲一毫,也夠你受的了,別偷雞不成蝕把米,如果你這蠻荒妖主的位子坐膩了,有的是妖想取而代之。”
孟扶搖將穆長寧抱起來就朝門外走,妖主猛地站起身,厲聲喝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怎么可能,這是只有歷來妖主才知道的不傳之秘!
孟扶搖冷冷一笑,“不多不少,就是剛好比你知道的多上那么一星半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