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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2 入甕

熊貓書庫    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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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霽雯猜想,他應是見心上人身體抱恙,楚楚可憐,一時分不出心思來應付其它。

  可令她頭疼的是又一連抽了幾輪,作詞的作詞,作畫的作畫,甚至還有紈绔子弟甚為奇葩地唱了首曲兒,氣氛一時極為熱鬧,然到頭來竟是還未有抽到她。

  不光是她,就連馮舒志等人也皆被完美地避過了。

  再這么等下去,只有改變計劃了。

  馮霽雯正權衡間,又聽自家老爺子朗聲念了二字簽文。

  “錦書——”

  “這錦書簽在金二小姐手中——”不知是哪家的閨秀笑著出言說道。

  一聽著金二小姐,四下立即有著短暫的沸騰。

  不管這段時日以來金溶月有過幾番不知真假的傳言,但其遠播的才名,卻是不曾動搖過的。

  十二歲那年便被袁枚先生收入門下,近年來更是不乏好作品問世,出自其手的許多詩詞皆是在座之人耳熟能詳的。

  尤其是去年傳出的那首《一字詩》,可謂令其再度名聲大噪。

  只是令眾人意外的是,今日金溶月并未做其擅長的詩詞,而是作了一幅畫——

  一盞熱茶氤氳的長幾前,一身淡綠衣裙的美人垂首作畫,凝神而投入,眉眼半垂,皓腕纖細,落在眾人眼中,本已是一幅絕美的畫卷。

  而其筆下畫的究竟是什么,反而沒有那么重要了。

  當金溶月收筆,侍童將畫作取過經各桌觀摩之時,理所當然便收獲了一片贊譽。

  “筆法精妙,意境傳神,實為佳作。”

  “金二小姐作的畫,自然是佳作!”有公子哥兒討好地道。

  旁邊有人笑道:“你懂畫兒嗎?”

  “甭管懂是不懂,畫是給人看的,瞧著好看自然就是佳作!”

  此言一說,惹出一片哄笑來。

  劉鐶之也微微笑了笑,目光卻未在這幅畫作之上停留太久。

  金溶月作的是一幅月下孤人獨立的水墨畫。

  畫中女子背影消瘦,望月而立,身側石桌上放著一把酒壺,一只長蕭,畫境趨向于悲涼冷清。

  可明顯不足的是筆力不足。

  而若從細節與神韻處入手的話,最多也只能稱得上中游而已,與‘佳作’二字,還是有一段距離的。

  劉鐶之只是如此想著,并未多言。

  在他眼中,金溶月固有些才氣,但更多卻是被人給‘神化’了。

  然在世人眼中,虛虛實實,向來如此。

  馮霽雯看罷倒有幾分意外。

  改套路了?

  沒去作詩,反而作起畫來了。

  可這幅畫,卻也實打實的暗藏玄機。

  這陷阱設的這樣好,她若不跳,反倒可惜了——

  好在東風雖晚,卻也到了。

  “凈月。”

  馮英廉笑著念道。

  被馮霽雯擱放在茶盞旁的竹簽,簽頭之上朱砂描著的正是“凈月”二字。

  “在和太太這兒。”早跟馮霽雯交換看過了簽文的那彥成笑著出聲說道。

  眾人一聽著這個名諱,皆是下意識地看了過來。

  和太太…

  夫君官升一品,遲遲不急著請封誥命的太太也實在是少見的。

  又因馮霽雯之前“名聲特殊”,有好亦有壞,故而各人眼中便有著不同的意味在。

  但同去年不一樣的是,再無人敢堂而皇之地出言不敬了。

  一則必然是如今因著她有了和珅這尊大神撐腰,二則馮英廉今日也在此坐鎮,三來…去年的一首《相鼠》,至今還讓不少人‘心有余悸’,如此之下,自然是沒人蠢到會去自找沒趣。

  再者,除了那些個陳年舊事之外,她自嫁人之后,似乎也沒什么值得一提的黑點。

  但尷尬的是,大家對她接下來的“才藝表演”似乎也沒有任何興趣可言。

  她不比金溶月,無才名在外,在一干文人雅士眼中不過只是個普通女子,自是沒人好意思貿然奉承的。

  而至于那群貴胄子弟,沒有出言挖苦她只怕已是好費了一番力氣克制了。

  于是原本熱鬧的四下一時之間竟有些短暫的安靜。

  這種安靜令人感到一絲窒息的尷尬。

  好在有袁枚先生出言解圍:“夢堂公竟是抽到馮丫頭這兒了——好一支凈月簽,馮丫頭與這‘月’字倒也有緣,就是不知今日是有備而來,還是要即興賦作?”

  聽袁先生語氣親近,顯是對馮霽雯這個晚輩十分喜愛,眾人免不得交頭接耳亦或是互換眼神一番。

  袁枚的脾性雖有著讀書人特有的溫和儒雅,但絕非趨炎附勢,借機奉承之人,反之,得他青眼者,非是品性極佳者便是才學不凡之人。

  如此多數文生再看向馮霽雯的眼神里便多了一抹禮貌的探索。

  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處的金溶月眼神微微又冷了幾分。

  她起初最厭惡馮霽雯的便是這一點。

  明明是曾經跌到泥沼里的不堪之人,卻總能陰差陽錯地讓所有人都對她改觀,甚至是庇護她!

  她簡直是厭煩透了。

  好在從今天開始,這一切都要被徹底結束了。

  一旦背上弄虛作假的罪名,除了嘲笑失望鄙夷之外,馮霽雯就永遠別再想有讓他人對其刮目相看的機會!

  她今日便要讓所有人都看清楚馮霽雯原本的小丑面目。

  金溶月嘴角微動,眼中閃動著期待報復的快感。

  那邊侍童已為馮霽雯鋪好了紙,筆墨也已奉上。

  馮霽雯唯有多言,只將衣袖微微挽起,取了筆到手中。

  她未急著去蘸墨,而是望著面前雪白的宣紙良久,似是在思忖著什么。

  金溶月見狀無聲冷笑。

  裝模作樣——

  分明是早有準備,偏生還要做出一副即興發揮的模樣。

  真是可笑。

  馮霽雯回神過來,自顧自地有些郝然。

  險些沒將詩給記全。

  本就背得不太確信是否完整,方才乍然默念起來,總覺得有些不順口,直在心里捋了得有十來遍,方才給捋順了。

  她這才遲遲地蘸墨。

  那邊馮英廉也已坐了下來,端起茶盞輕呷了一口。

  見他一派悠然自得的神態,袁枚笑了一聲。

  心里想,這老家伙八成是等著孫女兒給自己長臉呢——

  那邊馮霽雯提筆緩書,時而停頓,卻未耽擱太久。

  前后不過是寫一幅字兒的功夫。

  她將筆擱下,對著侍童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舉止間倒透著股不同于一般閨中女子的利落。

  侍童將宣紙舉起,例行到各桌面前供人觀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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