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眾人陡然再也聽不到那歌聲了。林源嘆息一身,略帶些惆悵,讓幾人原地宿營,等到第二天的早晨再說。
待到天亮時分,林源一行人吃了些東西,跟周傳亭商量:“周老,我們已經里預定的進山路線有所偏離,我們不妨在周圍轉轉,看看能不能找到人家,能的話看看能不能找人帶路,如果不能,就下山再次確定進山路線。”
周傳亭點頭道:“我也是這個意思,如果我們強行進入群山,會非常危險。按照你說的去做,雖然耽誤點時間,可終歸是穩妥的。”
商量妥當,林源一行人向山下走去。
張洪文說道:“林源,周老,你們看,這里的山林環境好像比咱們走的地方要好的很多。也許,這里是經常有人活動的。”
林源點頭,這里的雜草樹木可不像前天那樣,只要是有空間就長滿了草木,雖然滿目都是植被,可行進間輕松多了,這應該是經常有人踩踏過的跡象。
“大家都留意些,說不定在周圍就有人家居住。”
林源說著,卻在不經意一轉頭中,看見無比繁茂的林木中隱隱約約有不同的地方。林源大喜,帶領眾人往不尋常的地方考取,卻發現在半山當中,突兀出現一塊平地,在平地之上,有人搭建了一所茅草小屋。
這草屋本比周圍林木矮了很多,而且草屋屋頂墻壁,其上長滿了密密麻麻的苔蘚,跟周圍的綠色渾然一體,要不是林源注意到這里跟周圍有些許差異,恐怕就要跟這草屋擦肩而過了。
林源想到了山頂上聽到的那宛如天籟的歌聲,心想那歌聲會不會是這間草屋的主人呢?想到這里,林源幾人向那小草屋走過去。
草屋非常簡陋,其周圍用粗細不均,高矮不一的林木枝條扎成籬笆圍墻。籬笆圍墻之內,地面上滿是綠草。可以想象,這個草屋,實際上是不經常住人的。
林源見草屋外的籬笆圍墻正對著草屋門的地方缺了一塊,就好像是圍墻的大門一樣,連敲門都無法,便朗聲叫道:“屋里的朋友,我們進山迷路了,不知道能否給指點一下如何走出這山間?”
等了很長時間,草屋不見有什么動靜。南懷安有點不耐煩了,說道:“林源,興許里面沒人。咱們在外面羅嗦什么?直接進去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么?”
林源低聲喝道:“老南,不得無禮。這里是有人居住的地方。咱們冒昧打擾,要遵從禮數。強行闖入,那不是要做強盜么?”
南懷安一咧嘴,不再言語了。林源看著草屋,有點失望道:“看來茅屋主人不在,算了,我們走吧。”
就在林源等人轉身要走的時候,就聽見一聲輕響,草屋的門打開,一陣悅耳的聲音傳來:“幾位朋友是在此迷路了吧?此間方圓十幾里沒有人煙,不妨到我這里坐坐。”
林源四人一驚,萬沒想到,茅屋的主人竟然能夠說漢語,而且是接近普通話的標準。
轉過頭來,林源看那人的樣子,不由得有些意外。
從樣貌特征上看,那人是個男人無疑。不過,他的聲音卻是悅耳動聽,聲音中帶著一種讓人有種銷蝕般的感覺。
尤其是這人的打扮,竟然是有著襯襟的灰色碎花長裙。
林源知道,在國外有些地區,男子也是穿著裙子的。然而在華夏的土地上看著男人穿裙子,怎么都會有種別扭的感覺。
這人一襲長發,在腦后梳了個馬尾,如果不是親眼看見他臉上的輪廓以及脖頸間的喉結,還真以為是個女的。
“不好意思,打攪到您了。”林源趕緊微微點頭示意。
“呵呵,來的都是客,請進來一敘吧。”
林源眼見對方跟自己說話,出于禮貌,略一抱拳道:“打擾朋友了。在下林源,和我這幾位朋友,因為迷路半夜聽到歌聲,找到了這個地方。冒昧打擾之處,還望朋友見諒。”
那人聽罷,倒也是很懂的禮貌,略一躬身,還了一禮道:“山野之人,唱些山間的歌曲,實在是有辱各位的耳朵。幾位能夠到此,說明我們有緣,也是我的榮幸。還望諸位莫嫌敝舍簡陋,請屋中說話。”
林源說道:“那就打擾您了。”說罷,林源領著眾人魚貫隨那人走進屋中。
屋中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塵不染。全部的擺設,就是一張床。床上真是干凈,連床被褥都沒有。屋中沒有椅子凳子桌子,林源四人進來就有些尷尬了,都齊齊站著。
那人滿懷歉意道:“不好意思,山野之中,弄不來那么多的擺設,我都是在地上席地而坐的。幾位,不妨到床上坐坐。”
林源笑道:“這位朋友說笑了,這樣與世隔絕的地方,還能指望有什么擺設?我等迷路至此,您能請我們進來坐坐,就看得起我們了,請不要太客氣了。”
眾人皆是一笑,南懷安行動最快,從背包里拿出了睡袋鋪在地上,眾人便紛紛坐了上去。
林源問道:“沒想到在山林間能夠碰上您,不知朋友怎么稱呼?”
那人道:“我叫朗格,是當地彝族人。不過,我自幼父母不在,是漢族的一家人把我養大的,所以,從生活習慣上來說,我還是偏漢族的。不知道幾位怎么稱呼,怎么會到這樣的地方來?”
林源恍然,怪不得朗格的漢語這么好,原來是漢族人養大的。
“哦,朗格兄弟,我叫林源,那位年長者叫周傳亭是我們的前輩。那個胖子叫南懷安,那個是張洪文。我們是衛生部派下來的公職人員,想要做黔南山區生態采風的,想要了解一下黔南地區野生植物中藥材的情況。”
朗格聽了喜道:“原來你們是官方的人啊,我們周圍的人都因為這里窮搬走了。剩下的基本上都是老弱病殘,你們到這里采風,能不能把這里的情況反映上去,現在不是興開發么?我們這里要是能開發,我就不用離開這里了。”
林源聞言心里不覺一顫,別看華夏在當今世界中風頭正勁,可華夏整體上來說發展是極為不均衡的。
華夏的西北西南,都是華夏最欠發達地區。雖然國家每年都會有補貼,也有政策對這些地區加以扶持,可因為這些地區的環境條件很差,很難在短時間內擺脫貧困。
朗格很顯然是知道一些外面的消息的,他知道這里要想擺脫貧困,光靠當地人的努力是遠遠不夠的。必須要有國家層面的開發利用,這里才能夠改變面貌。
看樣子,朗格是誤會了,他以為林源這些人是來考察開發的,實際上,林源就是做一下調查,因為中醫藥材的野生情況,到現在還沒有一個權威的結論。
林源做這項工作,就是想帶個頭,把一些情況匯總上去,引起重視,讓更多的國家層面的人參與進來,這樣才能夠使中醫人對野生的藥材有個直觀的認識。
要知道,中醫的藥材可不是流水線上能夠生產出來的。同樣的一個藥方,使用野生的藥材和人工培育的藥材,藥效會相差很多。
就拿林源的家傳的續命丸來說,要不是在紀王鎮發現了綬參草,很可能這個關鍵時刻能夠救急的丸藥就此無法制作了。
想到這里,林源對朗格說道:“朗格,我不是考察開發的,就是來這里看看野生植物的生存狀況以及植物的多樣性。跟開發考察是搭不上邊的。”
朗格的眼中流露出難以掩飾的失望,喃喃道:“難道就沒人開發這里么?那我們豈不是都要從這里搬走么?”
林源笑道:“朗格,我理解你的心情,故土難離,這是人之常情。不過,人類畢竟是有嚴格秩序的種群,既然處在了食物鏈的最頂端,就要恪守一定的原則。就好比這山區,風景秀麗,如果把這樣的地方都開發了,那我們的子孫到時候不就再也找不到這樣的地方了?”
朗格覺得林源說得有道理,點頭嘆息道:“山外的生活真好,按照我的想法,就是能有山外的物質享受,還能在住在這里。”
“呵呵,朗格,不單是你有這樣的想法,我也是想這樣啊。出則現代文明生活,等到疲倦了,就馬上面對青山,這是何等愜意?不過,這也只能是想想,現實中能享受到這樣的生活的,恐怕是寥寥無幾。”
“是啊,同寨的年輕小伙,基本上都出去打工了,大部分的人都把家庭舉家遷走了。現在,我們就剩下十幾戶人,這十幾戶人中的年輕人也都出去打工了,大概就剩下我一個年輕人,還在寨子里。”
林源看看朗格,感覺有些奇怪,這小伙子說話十分有條理,看上去是受過一些教育的,這樣的年輕人,外出打工絕對沒問題,怎么會留在這荒山僻野了呢?
“朗格,你怎么沒出去打工呢?”
“我在這里是有自己的職責的,我是一個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