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洪鎮。
道觀中。
三個道士,蹲在前頭。
蘇庭指著前頭這點兒家當,問道:“你們三個,好歹修為也算登堂入室,可施法術的人物,怎么就窮困潦倒成這般模樣?”
那三個道士,兩個中年,一個青年,俱都低下頭來,慚愧難當。
中間的道士相較之下,則較為輕松,完全不理會師兄和師弟充滿幽怨的目光。
這就叫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他今日的藥材被眼前這廝劫了,那么今日的修行就要落后一步。
如此,干脆把讓眼前這個葛正軒,把師兄和師弟一塊兒劫了,也好公平幾分。
反正這人也不怎么兇惡,至少沒想過殺他滅口,也不至于害了師兄弟的性命。
“一身道行,混到這般境地,也算難得。”
蘇庭嘆了聲,咕噥道:“江湖上多少神棍,沒有半點本事,全靠忽悠,還混得風生水起呢…放在我前身的所在,別說個能施法的,就是能念兩句完整經文的和尚道士,也沒幾個。”
雖說這三個家伙,窮困潦倒到了近乎家徒四壁的地步,但蘇庭對他們的觀感還是不錯的。
畢竟沒有仗著道行,為非作歹,還是守著個道觀,在此安心修行。
“說說你們道觀的來歷。”
蘇庭坐在了上方,蒙著臉面,這般問道。
那三個道士,也都知曉眼前這位,道行高深,絕非常人,倒也不敢隱瞞。
這座道觀,建于八十年前。
創建道觀的,其實是眼前這三個道士的師祖,并不是他們的師父。
那位師祖,據說是真正有本事的人物,有著玄妙莫測的本領,來到此處,創立道觀,后來收了他們三人的師父,也就是那兄妹二人口中的老道士。
這位師祖活到了一百三十多歲,壽終正寢。
而他們的師父,后來又接連收徒,傳下道法。
遵循門規,不許以道術,在人間為非作歹。
這師兄弟三人,便守著道觀,為人解夢,為人解惑,為人消災解厄,偶爾也為人勘測風水,定良辰吉時,看葬地諸事等等,賺些微薄錢財。
因為三個道士,也確實是有些道行的,因此許多事情也算靈驗,因此名聲尚可,勉強度日。
“你們那位師祖?”
蘇庭摸著下巴,道:“是何來歷?”
師兄弟三個,面面相覷,才有宗平小心翼翼地道:“聽聞師祖來歷不凡,本身便道行極高,出身所在也是世外之地,只是不知為何,離開了宗門,來到了凡塵俗世之中。”
蘇庭稍有沉吟,打量了一下。
他們三人的師祖,所謂道行極高,多半也就是對于尋常修行人而言。
但對于蘇神君而言,除卻得道的仙家,天庭的正神,便沒有什么高深莫測之輩了。
從這三個家伙的路數來看,他們三人的師祖,十有,是跟元豐山有關。
要么是從元豐山某些分支出來的,要么就是元豐山的外門弟子,甚至是棄徒。
“算了…”
蘇庭嘆了一聲,原本以為這么一座道觀,或許能有幾十年的底蘊,只要把這三個家伙摁住,然后能尋出些材料,煉成一爐丹藥,充當助力,他便可以在短短時日之內,嘗試清除傷勢余患。
待恢復之后,蘇神君自然也虧待不了這三個貨色。
不過他也沒有想到,這三個貨色,居如此窮困。
“葛道兄…”
宗平似乎想起什么,遲疑道:“貧道見你,也不是惡人,似乎想要尋找什么,可否與貧道說一說?畢竟我師兄弟三人,在此經營道觀,各類香客信眾甚多,也有些達官顯貴,以及商賈人家,興許還能幫得上忙。”
蘇庭聞言,眼睛頓時一亮。
當今世道,鬼神之說,近乎是無人不信,這三個家伙,有些微末本領,倒也結交了些官商之人。
“你這廝還算聰明。”
蘇庭想了想,列出一張清單來。
這倒不是什么珍貴的天材地寶,而是凡塵俗世中也有的一些物事。
只要湊齊這些物事,經他的手來煉制,也能成為丹藥,盡管品階不高,但照此煉個三五回,得個百八十粒,勉強也就夠了。
“這些…”
三個道士接過,面面相覷,十分錯愕。
蘇庭問道:“有什么疑問么?”
青年道士苦笑道:“這些個藥材,哪有這些個古怪物件,倒不算多么稀罕,不過都算價值不菲…貧道師兄弟三人,倒也有辦法,但要買來這些玩意兒,可要花不少銀兩。”
蘇庭聞言,惱怒道:“這還買什么買?你們三個勉強也有些道行,就不懂得詐一詐么?鎮上哪個官員,還是哪個富戶,可以尋來這些玩意兒的,去他們家嚇唬一番,改個什么風水,需要什么物件,不就得了?”
三個道士對視一眼,俱都神色古怪,好似打開了新的一層天地。
“看這三個家伙,也不大干得來這事,難不成要我蘇神君親自出馬?這么算算,似乎還不如去劫道來得快…”
“貧道明白了。”
宗平起身來,正色道:“葛道兄稍等,我這便去準備此事。”
蘇庭聞言,欣慰道:“孺子可教也!”
傍晚十分。
宗平匆匆回來。
蘇庭迎了上去,歡喜道:“到了?”
宗平張了張口,露出幾分異樣的苦笑,低聲道:“有人捷足先登了。”
蘇庭怔了一下,道:“什么?”
宗平看向了兩位師兄弟,又收回目光,澀聲道:“方大人家里,前兩日鬧鬼,牲畜無故暴斃,人心惶惶,又不敢外傳,本想來尋貧道消災解厄,但昨日便有個老人經過,自稱看出了方大人家里有厄難,從而消災解厄。”
蘇庭摸著下巴,神色有些古怪。
宗平神色極為古怪,說道:“原本有些陰邪事情,也不算稀奇,有些奇人異士經過此處,出于善念,替人消災解厄,也在情理之中。不過那個老人,聽方家描述,極可能便是那位被師祖逐出道觀的師叔…”
蘇庭左右看了看,發現另外兩個道士,神色也變得極為難看。
而就在這時,道觀之外,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師兄,你可餓死了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