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柴嚴景回來了,眾人行禮,三爺不慌不忙地招呼道,“七弟累了吧,過來用些茶點。”
眾兄弟很少有湊在一處吃東西的機會,柴嚴景也想眾兄弟和睦,他邁步上前,撩明黃袍坐在食盒邊上,“怎不見二哥?”
還惦記著親王爵位的老四連忙道,“我見二哥出去了,或許是去了永福宮吧。”
之前高高在上的二哥,丟了皇位,沒了父皇母后,是眾兄弟中最慘的一個,老四很同情他。
柴嚴景點頭,立刻有兩個小太監過來,跪在地上。柴嚴景在一個小太監捧著的小銅盆內凈了手,又接過旁邊小太監手里的棉帕擦凈,才捏起一個櫻桃放進嘴里,緩緩點頭。
“三嫂的棉坊送進宮的棉帕,比錦帕好用多了。這膠州進貢的大櫻桃滋味真不錯,來人,送四碟去重華宮,請貴太妃和三嫂嘗嘗。”
三爺頷首,“你三嫂應已出宮了。”
“三嫂的轎子還在,沒走呢。”柴嚴景又捏了一顆,放進嘴里。
因他穿了龍袍,便是跟哥幾個坐一塊,也顯得格外不同。
老八牢記著母妃叮囑他要多跟七哥親近的話,便挑了盤子里最大的櫻桃遞過去,“七哥,這個甜。”
柴嚴景接過來放進嘴里,又將櫻桃核吐在小太監捧著的碟子里,“是不錯。”
這還沒登基呢,架子就擺的比他當了幾十年皇帝的皇老子還足,吃個櫻桃還得四五個人伺候著!柴嚴曇翻了個白眼扔起一瓣杏肉,抬頭張嘴接住,狠狠嚼著。
聽到小暖還在宮里,三爺有心過去看看,可二哥和德喜還在寢殿內,他不能走開。
柴嚴景見小太監緊給他使眼色,順著他的眼神看了看,便明白了,“寢殿的門為何關著?”
小太監趕忙回話,“回萬歲,德喜公公帶著兩個人進去打掃,順手就把門關上了!”
“打掃房間關什么門?去打開。”柴嚴景隨口吩咐道。
三爺捏起一顆櫻桃,“用完茶點再打開也不遲。”
“對,吃完東西再開,免得沾了灰。”柴嚴曇又往嘴里放了一塊涼糕。
三爺眉頭微皺,暗道一聲不好。
果然,老七那小臉不好看了。
柴嚴景心里不痛快,自己是皇帝,四哥不站在他這邊卻站在三哥那邊,是什么意思?
柴嚴景盯著寢殿的門,他就偏要打開,看誰敢攔著!
三爺給他遞過一塊紫晶糕,“西北的折子到了?”
柴嚴景一聽這個,就顧不上那扇門是關還是開了,氣呼呼地道,“到了!建王叔他…”
三爺抬手,“圣上,咱們到側殿詳談。”
“去天章閣吧,折子在那邊。”柴嚴景很關心西北的戰事。
因為劉文跟他分析過兩次,西北在他登基掌權之前最好一直亂著,這樣他才能牽制各方勢力,坐穩皇位。待他皇位坐穩,再收拾西北也來得及。
程愛卿也是主和的,建王叔卻極力主張開戰,還敢跟自己犟嘴,這如何讓柴嚴景不氣!
建王叔比這倒門可氣人多了!
三爺起身來隨著七皇子往外走,偏在這時,側殿內發出一聲悶響,似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柴嚴景回神,頓時覺得自己被三哥哄了,繃著小臉快步走到寢殿門口,大聲道,“開門!”
小太監用力將門推開,柴嚴景大步走了進去,見父皇最喜歡的一人半高的壽山木雕倒在地上,小太監正跪在邊上擦洗著,“你在干什么?”
德喜上前行禮,“回稟圣上,此乃先帝珍愛之物,老奴將木雕放倒,以便擦洗干凈,明日裝車送入皇陵。”
柴嚴景點頭,目光轉悠了一圈,問道,“公公不是帶了兩個人進來,怎么殿中只有一個?”
德喜不慌不忙地道,“老奴就帶了一人進來。”
柴嚴景身后的小太監不干了,“萬歲,小人看得清清楚楚的,是兩個!”
柴嚴景狐疑的目光在殿內搜尋,啃著桃子的柴嚴曇也覺出不對勁兒了。
三爺的目光掃過殿內并未動過的墻壁,淡淡地道,“一個兩個有什么分別?若是圣上覺得這里藏了人,派人進來搜搜便是。”
先帝的龍體抬出來后,柴嚴景已經派人借著清洗地毯的名頭仔細搜過,并無可疑之處。雖然德喜的舉動讓他不放心,但三哥已經這么說了,柴嚴景反倒不好直接派人搜查。
不過,不搜也是不成的,柴嚴景義正言辭地道,“這里畢竟是…”
“王爺!”
還不等柴嚴景說完,青信慌慌張張地從外邊跑進來跪在地上,“王爺,王妃的肚子開始陣痛了。”
三爺的臉色立刻變了,冰渣子恨不得將整個寢殿都凍住,“怎么回事?”
“王妃躺在榻上歇著,忽然就說肚子疼,貴太妃命人去請太醫和劉嬤嬤了,讓小人來給您送信。”青信焦急道。
“三哥,三嫂要生了!”柴嚴景和柴嚴曇異口同聲提醒三哥。
三爺努力穩住心神,盡量平穩地道,“七弟,后晌我再陪你去天章閣看折子,我要先送你三嫂回府…”
柴嚴景急了,“都這樣了,哪還來得及回三哥城南的府邸,就在重華宮吧。來福快傳御醫,命宮女準備…準備什么?”
來福也才十幾歲而已,“小人不知,不過劉嬤嬤一定知道。”
“對,劉嬤嬤知道!先叫劉嬤嬤來!”柴嚴景快跑了幾步,見三哥還愣在原地,以為他是因自己同意讓三嫂在宮女產子而感動得無法言語,高興喚道,“三哥,快來啊!”
“是啊三哥,你快去啊!”柴嚴曇推了推三哥。
他皇老子的,老三就比自己大一歲,自己連王妃都沒有呢,他就要當爹了!他皇老子的,自己跟誰說理去!
見柴嚴景已經跑出正殿,三爺一把將碎碎念的老四拉過來,在他耳邊道,“想不想當親王?想,就守死這道門,誰也不準放進去,機靈點兒!”
還不等柴嚴曇表態,三爺已如箭般躥了出去。
柴嚴曇把三哥的話消化完,就歡歡喜喜地關上寢殿的門,坐在門外繼續啃杏兒。
他自己在這兒還不算完,還招呼老八,“八弟來這兒坐啊,這兒涼快,離著父皇也近一點兒。”
老八很聽話,也拎著墊子抱著碟子過來,在四哥身邊坐下,“四哥,咱們不去看看?”
“咱們也去了,誰守著父皇?吃吧。”柴嚴曇哪也不去,這關乎他的親王爵位呢,只要守好這兩扇門,他就是曇王了!
柴嚴景的小太監見此,也不敢進去搜查。四皇子擋門,德喜大內總管在內,萬歲也沒說讓他們進去搜,不如就這樣守著,待萬歲回來再定奪。
室內,躲在龍床之下的柴嚴易爬了出來,借著德喜的手站起身,緊急催促道,“公公,盡快。”
“老奴明白。”德喜也沒工夫罵那碰倒木雕的小太監,繼續四處查找。
已搜查過龍床旁墻壁的柴嚴易,目光落在了小暖那日靠坐的墻上。
見小暖半躺在軟榻上,身上蓋著薄被,巴掌大的小臉蒼白如紙,沖進來的三爺心里慌成了一團,面容更是賽過萬年寒冰,嚇得方才還亂吼亂叫的柴嚴景都不敢說話了。
小暖看出了他的慌亂,她忍過一陣痛后,裝作無事地說,“王爺,妾身想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