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陣地煞,是袁家祖上不傳之秘陣,威力無窮,但也兇險萬分。
當年祖上隨著盛朝太祖爺打江山時,曾經用過一回,雖替太祖贏得了決定性的一戰,但卻也折損了袁氏數名優秀的子孫。
自那之后,袁家的子嗣便一直不怎么豐沛。
后來,祖上覺得這地煞陣太過陰狠,恐怕會傷家族的命脈,便嚴令袁氏子孫不得隨意使用,后來漸漸便成為只有嫡脈才能曉得的秘法。
鎮國大將軍不知道袁五郎是從何處知道這陣法,竟還將之用在了胡烈身上。
但他心里也十分明白,若非當時情境已經危急萬分,五郎是不會輕易擅動這陣的。
如今,胡烈已死,柔然之戰如愿勝利,可五郎卻…
他心情萬般沉重,有那么一刻,瞬如死灰。
五郎滯留陣中,已經超過一夜,也許,他已經遭遇不測。
大將軍剛毅的眉微擰,沉沉開口說道,“三郎四郎,你們兩個應付紀都,丫頭也好好呆著,五郎那邊,為父親自去接!”
不知道怎么得,他又想起了五年前那個血色彌漫的秋夜。
他僥幸贏得了一場戰役,但他的二郎卻再沒有回來。
漫天箭雨,血氣腥濃,袁二郎被圍陣中,萬箭穿心,死的時候年僅二十五歲。
鎮國大將軍還記得,那夜先是起了秋風,后來又下起了滂沱暴雨 他抱著二郎的尸身,仰天長嘯,眼淚和著大雨流下來,他聲嘶力竭地嘶吼,到最后喉嚨痛得好像要碎裂開,再開口時,已經沒有辦法說出一個字。
失去至親骨肉的感覺,像是人世顛倒,剝骨離肉。
時光輪轉。二郎留給他的傷痛和遺憾尚未褪去,難道五郎他又要…
他甩了甩頭,猛力縮了縮鼻子,像是對崔翎,更像是對自己說,“五郎一定平安無事!”
鎮國大將軍神色肅穆地帶著一部分精銳的騎兵離開了營帳。
先前跟著袁五郎的游擊將軍領路,往他最后和五郎相見的龍須溝行去。
崔翎數次想要跟著前去,但不只綞ё∷炔蝗鍪鄭傷睦啥妓朗卦謨拭徘埃豢轄興鋈ァ
她憤怒地抗議。“我想跟父親一起去找五郎。不管他是生還是死。我都是他的妻子,我要去龍須溝,現在,立刻。馬上!”
袁三郎雙目含淚,搖了搖頭沉聲說道,“五弟妹,父親已經去了,你放心,他老人家一定能把五郎平安帶回來的。”
這話說得如此心虛,到后面竟隱約藏著哽咽。
袁家的二郎個子都十分高大,個個都長得威猛霸氣,可這會兒卻都蔫了下來。若不是心中尚還存了最后一絲希望,只怕眼淚都要滾落。
但此時此刻,他們也別無他法。
五弟遲遲沒有消息,這一回怕是兇多吉少了。
這樣的傷痛,莫說五弟妹只是個柔弱女子。便是他這八尺大漢都無法承受。
袁三郎想起當初二哥的靈柩運到鎮國將軍府時,二嫂撲倒在二哥靈前,她不哭也不鬧,卻一心求死,逮著機會就要自絕性命。
當時若不是闔府上下的人都看著她,恐怕…
他目光深了一深,心想,五弟妹絕不能離開這里,否則若是叫她溜了出去,到了龍須溝,見到了那令人痛絕心扉的場面,那該如何是好。
她還如此年輕,正如鮮花一般,絕不能!
這時,有小兵前來回稟,“小三將軍,小四將軍,柔然使臣前來商議和談。”
柔然的使臣到了,鎮國大將軍不在,三郎和四郎不得不前去應付。
四郎吩咐了綞昂煤門闋拍鬮逕羯簦灰盟肟飫錚蓋綴腿負蕓煬突嶧乩吹模鬩怨鑰春盟!
他沒有三哥想得多,但顯而易見,今日可能會是他們家族又一個沉痛的受難日。
四郎沒有別的辦法可以撫平傷痛,唯獨配合著三哥,將五弟妹看好。
綞碌氐懔說閫罰班擰!
三郎命令屬下在營帳門口布下重重防守,等叮囑好了,這才一步三回頭地離去 經過這段時間的緩和,崔翎的頭腦已經慢慢冷靜下來。
她猛然想起前兩日夜里,她睡了半宿起身,總發現五郎坐在一側挑燈夜讀。
他口中偶爾還念念有詞,說的聲音雖然含糊不清,但她卻也聽出來幾句“坎震離坤”,如此想來,該是陣法。
會不會,五郎先前讀的正是那什么地煞陣?
崔翎連忙站了起來,想要回自己的營房,但還未出門卻被攔住。
綞渙車牡贗潘拔逕羯簦趺戳耍俊 他指了指帳簾,搖了搖頭,“父親叫我看著您,不讓您離開。若是您有什么事,跟我說,是要去取什么物件嗎?”
崔翎強自讓自己冷靜下來,她點了點頭,“對,我想回自己的營帳找東西。”
守門的兵士十分為難,“將軍吩咐過,不讓您出這里一步,五夫人,您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咱們為您取過來吧。”
地煞陣法是袁家的不外傳秘陣,而且十分兇險,崔翎不放心叫外人去找。
她想了想,還是對綞檔潰艾哥兒,你幫五嬸嬸去翻一翻枕頭下面有沒有什么兵書,若是沒有,再去找一找,座位下面。”
五郎喜歡將東西藏在枕頭下或者座位下。
這是她和他共同生活之后發現的一個秘密。
每當他得了什么好東西,或者不想叫別人知道的物件,他不是往枕邊藏,就是塞在凳子下面。
綞渙镅痰嘏芰恕 過不多久,果真帶了好幾本兵書前來,“五嬸嬸,您看看這里頭有您想要的東西嗎?”
雖然不知道崔翎是想要做什么,但此時此刻,他希望能夠給她任何她想要的。
崔翎連忙將兵書拿過,像是瘋了似的迅速地翻閱。
終于。在其中一本的夾縫里,找到了一張薄薄的紙片,上面寫著,將袁氏天罡陣倒行布置,就是地煞陣。
但地煞陣的破法卻并不那么簡單粗暴,光是將天罡陣的破解之法倒行逆施,那是沒有用的,四大生門全部閉合,是完完全全的必死之陣。
崔翎立刻將書頁翻到了天罡陣那頁,自尾部往前看。想要從中找到一絲半點的蛛絲馬跡。看看是否還有破陣的可能。
可惜。兵書陣法太過玄妙,她一個連繁體字都認不全的半文盲,根本就看不懂那里面說了什么,哪里又能從這密密麻麻的字中找得到什么?
必死之陣四個字。不斷地盤旋在她的腦海之間,令她都快要不能呼吸。
她萬分絕望地將兵書放下,忍不住伏在桌案上悲凄地哭了起來。
這時,營帳外面傳來了士兵們閑談的話聲。
有人繪聲繪色地提到柔然大汗側妃的死狀,“聽說那個側妃十分狡猾,聽說柔然大汗已經死了,就立刻騎馬逃跑,連兒子都不顧了 后來,紀家的人將她追到了不遠處一個懸崖。那側妃就立在崖頭,威脅著說,你們再靠近一步,我就從這里跳下去。”
旁邊的兵士似是十分感興趣,連忙追問。“然后呢?然后那個側妃怎么樣了?”
那人賣了個關子,頓了頓才說道,“側妃離開營帳時偷走了汗王的印章,她若是果真跳下去了,那印章丟了,王儲登位可是要名不正言不順的。
不過,那側妃自以為抓到了救命的稻草,其實卻是辦了件再大不過的蠢事!”
旁邊的兵士立刻追問,“到底怎么了?你快點說,不要賣關子!”
那人果然爽快了些,一氣將他知道的真相說了,“你急什么?我說就是了。
帶兵追擊側妃的是紀家的一位公子,那公子聞言卻笑了起來,他說,側妃若是想跳,那就跳好了。
原來那懸崖下方并不是深不見底的峽谷,卻有一座平臺,連著石窟,一直往下走,就是山腳,那些追擊過來的兵將,早就防著側妃這一招,下面布滿了兵力,只等側妃跳下去呢!”
崔翎腦海中似有什么東西被隱隱勾動,她呢喃自語,“跳下去…”
跳下去…
猛然,她驚跳起來,臉上露出無限喜悅,“對,就是這樣的!”
地煞死陣絕了四方生門,可頂上卻并沒有堵死啊。
若是在萬張平原用這陣法,上面無處可依,亦沒有地方能夠攀附,自然是死路一條。
可龍須溝,卻不是平地呢!
那里兩面環山,頭頂便是高聳入云的陡峭山壁,假若袁五郎早就洞悉了這點玄機,選擇從旁邊的山壁逃出生天,也未必不可能啊。
她腦子里嗡嗡地,響起了袁五郎那舒緩又帶著無比自信的嗓音,“翎兒,你的夫君,也不是什么能夠小覷的人物呢!”
“其實,我有一個萬無一失的計策,只是聽起來有些冒險,父親定不肯叫我去試,翎兒,你相信我嗎?”
“你放心,我如今心里有了你這個牽掛,自然會將性命看得更重。”
“你要生三個孩子我愿意,叫什么隨便你,不過有個前提,他們的父親必須是我!”
崔翎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淌下來,但這一回,卻不是傷心難過,而是激動…
她咬了咬唇,對著門外逐漸黑下來的天色吐了口氣,鼓了鼓腮幫子嗔道,“袁五郎,你這個混蛋,等我找到你,非要狠狠揍你一頓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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