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去過北京了啊?”醫生很意外,說那他也沒有辦法,轉身又回到診室。護士過來告訴我這倆同學,說神經病不是精神病,是兩碼事。這人也是來看病的患者,不是找碴的。兩同學悻悻地過來,問我腰有沒有被踢壞,不行就直接讓他拿錢看病,反正這是醫院,也方便。
男人捂著肚子走過來:“真、真不好意思,你沒事吧?”我活動活動腰,疼勁兒已經過去了,就說暫時沒事,但不能保證以后沒事,你必須給我留下身份證照片,還得寫份協議,不然以后我真犯了腰病,就找不到你。男人猶豫片刻,最后還是被我這兩名同學那誠摯的眼神感動了,只好寫下一份協議,再要來他的身份證的復印件和互留手機號。從身份證可見,這人名叫胡飛。
離開醫院,幾個同學都笑話我,說最近我是不是也沖撞過什么鬼,這么倒霉呢,去醫院看望病號,居然也能被神經病給踢一腳。我心里郁悶,說:“明天得去找個寺廟拜拜佛,上柱香,好好驅驅晦氣。”
大概過了五六天,我的腰已經完全沒事,但為了心中有底,我還是到家附近的一家骨科診所拍了個腰部的X光片。這診所不大,拍片子只花了一百多塊,醫生說骨頭肯定沒事,我的心這才放下,看來那一腳并沒傷到我的筋骨。而我卻接到了那“神經病”男士胡飛打來的電話,詢問我的腰傷。這讓我很意外,說明此人心地還挺善良,換成別人,就算不想賴賬,也不太可能主動去問,躲還來不及呢。
“沒事了,”我回答道,“你可以不用擔心,我去小診所拍了X光片,沒傷到骨頭。”
這位“神經病”先生連連稱要給我報銷,我很大度地說不用,他又問道:“田先生你是賣佛牌的?”我很驚訝,說你怎么知道,胡飛說他剛才在家呆著沒事,就在網上百度我的手機號碼和名字,發現很多網站和論壇都有我發的廣告和貼子,通過這些知道我的職業。很多貼子底下有網友咨詢,我逐個回復得很詳細,所以他才知道的。
我笑著說:“你也真無聊,沒事百度我手機號干什么?今天是周一,你不上班嗎?”
胡飛嘆了口氣:“就我這個怪毛病,怎么上班?”我想起他在醫院的動作,就問那是什么病。胡飛說各大醫院都去過,醫生懷疑說是什么矛盾癥,就是大腦里有個負責人動作的區域出了問題,導致身體發出的動作互相矛盾,有時候是左右矛盾,有時候是前后矛盾。
“好像聽說過這種病,”我回答,“是不是挺難治?”
胡飛說:“如果真是這種病也就算了,問題是,我覺得不太像…”我問什么意思,胡飛告訴我,他查過很多資料,說這種病大多數都是中年才得,最年輕也是四十歲上下,而他現在才二十五。但凡事總有例外,也許在他身上就發作得早,也認了,可胡飛卻總覺得不對勁,像是冥冥之中有人在控制著他似的。
我問:“你是指那種幻覺嗎?可能你大腦中有那種病變,所以讓你誤以為吧!”
胡飛連忙說:“好像不是,因為我爸帶我去上海的時候問過醫生,醫生說這種病變只是影響了中樞神經,不會刺激大腦皮層,所以不可能產生幻覺,還說得過這種病的患者也沒有關于幻覺的自述。”我說那你這病怎么這么奇怪,是不是特殊病例。
“我懷疑是不是中邪!”胡飛回答。
我忍不住想笑,心想難道這就是生意做得好的表現?賣饅頭的天天能遇到大肚子漢,賣繩子的總遇到想尋短見的人,賣桔子的天天碰見孕婦,我這個賣泰國佛牌的,走到哪里都能碰到覺得自己中了邪的。但想笑歸想笑,生氣還是得做,于是我讓他仔細說說,胡飛告訴我,這種怪病已經有半年,那是圣誕節的時候,跟幾個要好的同事想出來狂歡,逛街嫌人多,酒吧和KTV基本爆滿沒位子,實在沒什么新鮮地方可去,就到其中一個同事在蒲河農村的老家體驗農家樂。那是同事爸媽在農村的老房子,后來搬到沈陽市區住,就始終空著。因為城建改造,附近幾個村已經被美國通用汽車公司買下來,打算修汽車工廠,僅剩的幾座村落人氣越來越差,該村很多人家都搬走了,剩下的也基本都是年輕人出去打工,只剩老人在村里靠著。
胡飛和幾名同事來到村里,在同事的帶領下,用大灶燒柴生火做飯炒菜,還買了鄰居一只雞來殺,啤酒飲料滿天飛,小氣氛搞得很嗨。當晚,幾個人睡在熱炕上,別提多舒服。
本來是次愉快的經歷,但自從那之后,胡飛就覺得自己有些不對勁。
那天在家吃飯,他從桌上的遠處把一罐辣椒醬拿過來,打算拌在飯里點兒。剛打開蓋子還沒放下,右手就又把辣椒醬的罐子拿開。胡飛有些發愣,他還沒夾呢,怎么就又送回去了。同時,胡飛在將辣椒醬拿來和拿走的時候,心中的想法也不一樣。
在他拿來的時候,心里的想法是覺得今晚只有一個燉菜,有些清淡,沒有下飯的東西;而右手拿走的時候,胡飛卻在想:沒事總吃什么辣的,也不怕上火。他并沒多考慮別的,不吃就不吃吧。但左手再次把罐子拿過來,而右手又迅速拿走。他父母也覺得可笑,問你這是什么意思,到底吃是不吃。胡飛撓著腦袋,心想自己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糾結,以前他可不這樣。覺得那就不吃了吧,可看著那罐辣椒醬,胡飛還是很想吃,左手就又伸出去。
這下可好,右手直接扔掉筷子,把左開,胡飛的爸爸有些不高興,說他這么大了還沒規矩,在飯桌上怎么能這么惡搞,快好好吃飯。胡飛也沒明白為什么,只能在心里對自己說:別吃了,想吃明天再說!可奇怪的是,左手非要伸出去拿那罐辣椒醬不可,他這次心想,拿過來就一定要吃,別這么糾結,像個娘兒們似的。拿來后打開蓋子,父母都看著他,尤其父親眼神很不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