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太逗了!”有圍觀的人笑著說。
有女生問:“真的怎么都不反抗?那他圖什么呢?”
“就是行為藝術嘛,你不懂。”旁邊的另一名女生回答。有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正彎腰從地上端起那杯水,擰開杯蓋,將水杯舉到瘦男人頭頂,大聲說我可要倒了。瘦男人只用眼睛斜著看了看他,并沒說話。中年男人慢慢將杯中的水倒在瘦男人頭上,水流順著他的頭發流到臉上、脖子和身上,半身全都濕了。周圍的人又發出笑聲,中年男人邊倒邊笑,最后拿著空杯,看著瘦男人笑個不停,很多圍觀的人都掏出手機拍照。
我心想,正如那名女生問的話,這是圖什么?行為藝術我知道,在北京宋莊和798藝術區玩的時候看到過,通常都是用比較另類甚至極端的方式表示自己的中心思想,但這個我真是看不懂,自虐狂?
中年男人倒完這杯水,看到瘦男人真沒反應,他似乎更加來勁,又到那堆東西面前蹲下,似乎在考慮用什么工具。這時有兩名二十幾歲的年輕男子走過去,一人拿起雞蛋,另一人拿起紙炮槍。兩人都染著黃色頭發,衣服穿得很花哨。拿雞蛋的那人后退幾步,假裝要扔向瘦男人的腦袋。瘦男人看著他,微微點了點頭,示意他不要有顧慮,放心大膽地做。年輕男子再不猶豫,用力扔過去,雞蛋“啪”地打在瘦男人臉上,很準,蛋清和蛋黃正糊在瘦男人右眼上,慢慢流下來。
很多人大笑起來,另一人拿著紙炮槍,在手里開了兩槍,發出清脆的啪啪聲,還冒著煙。這年輕男子走過去,將紙炮槍貼近瘦男子的左耳,圍觀的人在議論,當中有個老年人說:“喂,小伙子,這可危險啊,不把他耳朵給震聾了?”
“是他說的怎么都行啊!”年輕男子回頭反問,聽起來像是東北口音,又轉頭問那瘦男人,“到底是不是怎么都行?”
瘦男人點了點頭。
年輕男子開了一槍,聲音很響,瘦男人明顯嚇了一跳,緊閉雙眼,表情非常痛苦。有兩名女生咧著嘴,很是同情。隨后又有一名中年男子走過去,穿著很土氣的襯衫和灰褲子,皮帶上掛著鑰匙串和手機套。他拿起地上的刀片,走到瘦男人面前:“咋的都行?那我給你破相了啊!”
瘦男人仍然點了點頭。圍觀的人反對,說這是違法。中年男人哈哈笑著,說他當然不能殺人,但可以殺衣服,操的是河南或安徽口音。說完用刀片把瘦男人長袖襯衫的右袖子從肩膀仔細劃開,整條袖子掉在地上,露出瘦男人那沒什么肉的胳膊。這下圍觀的人都松口氣,然后大笑起來。
也許是受到感染,圍觀的人都涌過去試驗,你一下我一下,有用筆在瘦男人臉上畫王八的,有把雞蛋打在瘦男人頭發上的,還有個體格健壯、打扮時髦的中年女人拿起那桶油漆,啟開蓋子,用手指蘸著油漆往瘦男人臉上涂。這油漆是紅色的,中年女人先在瘦男人兩只眼睛上畫出眼鏡,還有腿,又畫了八字胡,最后兩名小學生也跑上前,爭著用手去蘸那些油漆,幾乎把瘦男人整張臉都涂花,什么也看不清。
圍觀的人越來越興奮,之前那中原口音的中年男人開始跟東北口音的兩名年輕人搶油漆桶,最后有個五十出頭的男人過來,以北京口音說:“行了行了,這有什么意思?來來來,把桶給我。”
雙方的人互相看看,悻悻地將油漆桶交給他。這北京中年人接過油漆桶,倒著全都澆在瘦男人頭頂,紅色油漆順著流下來,滿臉滿身都是。很多圍觀的人都發出爆笑,有的人甚至還在鼓掌。北京中年人很得意,瀟灑地將空桶扔在地上,拍了拍手:“這不就結了嘛,搶什么搶!”
最開始倒水杯的那中年男人撿起刀片,走到瘦男人面前,舉起刀片要去劃他的額頭。北京中年人連忙說:“喂,不能傷人啊。”
“憑啥不能?”中年男人說,“是他自己說的,兩個小時之內怎么都行,不反抗,我又沒要他的命,你看他現在不是都沒動嗎?我就劃一個小口,反正流出來的血都是紅色,也看不出來。”那兩名年輕人說這人肯定是精神不正常,你打死他也沒事。
中年男人用刀片輕輕在瘦男人額頭劃了個長長的口子,刀片是單面的,非常鋒利,瞬間血就流下來,還真是跟紅油漆一個顏色,根本就看不出來。中年男人又開始劃瘦男人的臉,圍觀者當中有位女士反對,說別這么干了,太殘忍。中年男人有些沮喪,隨后又笑著把刀片放在瘦男人脖子的動脈位置。
有人連忙說:“別別,會死人的!”
中年男人似乎就要這個效果,得意地說:“我不能劃,放心吧。這里有血管,可粗了,一刀片下去,那血都能噴出來,我以前就親眼見過,救都沒得救,肯定死!”圍觀的人好像長了知識,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中年男人還不過癮,以刀刃在瘦男人的脖子上慢慢劃著。他劃得很輕,邊夸張地劃著,還邊瞪大眼睛,做出各種表情。
圍觀的人有的驚呼,有的發笑,有的鼓掌,有的吹口哨。中年男人好像得到肯定的演員,越劃越快,瘦男人身體明顯在顫抖,眼睛死盯著中年男人手里的刀片,但又看不到。我實在看不下去,就擠進人群,怕誤傷,只得輕輕抓住中年男人的手腕:“行了,別鬧了,都散了吧!”
“關你什么事?”中年男人很不高興。我說你要是不小心真給劃破,這條人命就是你害的,沒個百八十萬不算完,你賠得起就劃。
中年男人說:“我又沒真劃!”我說那也不行,刀片這么鋒利,萬一劃破了呢,要不要我在你脖子上試試,我也不真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