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她能同意每次都由你去取藥丸?”段伯說她當然同意,這種跑腿的事有人代勞,還有不愿意的道理。而且她平時很忙,也沒時間取藥。我說那就沒問題,祝你們幸福。
在我賣佛牌的幾年中,類似這種奇怪的生意并不多,但時間一長也就忘了。原以為這樁生意就這么過去,沒想到才過去三個月,就出了意外。
那天傍晚,我正在跟高雄和冼老板、徐先生吃飯喝酒,聊天時手機響起,看屏幕是“段伯蟲降粉”的字樣。心想這么快就又找我,難道有什么岔錯?在電話里,聽段伯的聲音很虛弱,似乎生了病。我問怎么回事,他先問我是否方便接電話,我看了看正在跟高雄聊得起勁的冼老板,就起身到衛生間,讓段伯講。
段伯邊說邊咳嗽:“前天公司要趕一批漫畫,急著上市銷售,全公司的人都在加班…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公司離家不算遠,以前為了鍛煉身體,我…我都是步行上下班,但那天走到半路就下起大雨,所有店鋪都關門了,沒處避雨,我就只好冒雨跑回家。沒想到…第二天就發起高燒,怎么也爬不回來。請假倒沒什么,只是已經到了那女人吃藥丸的時間。她說自己去景醫生的診所取藥,可…可解降粉在我手中,怎么往藥丸里混?所以我只能說,藥丸我前兩天已經取回來了,但還沒到服藥的時間,明天才可以。可看我現在的病情,再有兩三天恐怕也爬不起來。”
我問那種藥丸是從哪弄來的,是景醫生提供的嗎。段伯說:“那就是在藥店買的普…普通的消化丸,都怪我,以前家里都有成盒的,但不巧上次已經用光,我又忘了買…”
原來是這樣,藥丸還不能輕易換,否則那女人會吃出味道不對,有可能起疑。我說你可以找個朋友或親戚幫你從藥店買來送到家,或者給藥店打電話,讓他們外送都行,這不是很簡單的事。然后再扯個謊,就說是景醫生派人把藥丸送到你家里的,然后你再通知那女人來你家取。
段伯說:“那、那不行!我現在跟她居住在一起,沒法回避。我行動不便,就怕混合藥粉的時候被她發現,那就糟糕了。所以只能趁她今晚洗澡的時候,你幫我送藥丸過來。她生活很規律,每晚九點準時洗澡,大概持續二十分鐘左右。我們是熟人,知道這事的底細,也不容易穿幫,解降粉就藏在床下,幫我混合好就行。”
“是這樣啊…”我有些猶豫,沒想到兩人居然開始同居。
段伯哀求道:“只能麻…麻煩田老板你,我也是沒有別的辦法可以想,我可以付給你辛苦費,兩千港幣行嗎?求求你了!”聽著段伯哀求的聲音,我心想他也真不容易。這事雖然能托親戚朋友幫忙,但那女人跟段伯住在一起,現在已經是晚上,沒人出去買菜辦事,段伯又已經把謊撒得太死,明天就得給她服藥,所以只能今晚趁她洗澡的時候把這事辦好。就算段伯的親戚朋友能趁機送藥過去,但萬一時間沒掌握好,被那女人出來發現,就前功盡棄。
我給高雄發了個短信,簡單說了段伯的事,現在就得走。高雄效率高,很快就回復說他跟我一起去。從衛生間出來,我假裝腹痛難忍,高雄提出送我去醫院看看,兩人告辭出了酒樓。乘出租車前往段伯的家,半路在藥店買了一盒段伯指定牌子的消化丸。
在車上,高雄說:“這些客戶真麻煩,六十幾歲的人還搞這種事,生個病都沒人幫忙弄藥丸,平時不會多做幾十個藥丸備用嗎?單個包裝好,再放在不同的地方,不方便的時候就告訴那女人自己找出來,說頭一天已經從中醫那里取來了,真是沒有腦子!”
“沒辦法啊,人算不如天算,有的人就是這樣,總有忽略的時候。”我答道。出租車到了段伯所住公寓的樓下,看看表是八點過一刻,給段伯發短信說我已經到了,段伯回復讓我等一會兒,她開始洗澡的時候就打電話給我,到時候我盡快上樓就行。高雄說:“用不用我也上去?”我說不用,人多了反而更麻煩。這種事其實很簡單,進屋后幫段伯把解降粉混進藥丸中,最多五分鐘就能搞定。
“當牌商做到你這樣,也真是不多見,”高雄嘿嘿地說,“看來你小子生意做得好,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我連忙笑著說:“哪里哪里,論佛牌生意怎么敢在您老人家面前搬門弄斧?要不是高老板這幾年的提攜,我可沒有今天的成績。”高雄點了點頭,拍著我的肩膀說難得你沒忘本,以后是大有可為。
在公寓對面的樓下坐著,高雄抽煙,我則靠墻打了個小盹。后來高雄把我推醒,看看表已經九點鐘整。我連忙把藥丸揣進口袋,告訴高雄如果九點十分我還沒出來,可能就是有麻煩,你就上來看看。高雄要了地址,讓我放心。走進公寓樓,我乘電梯來到二十幾層,這公寓樓里不比冼老板借給我和高雄住的那間新多少,也是陳舊,估計都是中低收入人群居住。香港房價比北京上海可貴得多,據說沒幾成香港人能買得起房,大部分都在租,搞不好段伯住的這間公寓也是租的。
守在門口靜等消息,隔壁有人開門出來,走向電梯間的時候一直用眼睛看我,似乎把我當成不法分子。幾分鐘后,大門悄悄打開個縫,段伯看著我點了點頭,我連忙閃身進去,段伯并沒有關大門,看來是為了方便讓我溜出去的時候不會弄出響動。
這間屋很狹窄也很簡陋,更沒什么像樣的家具擺設。有四扇門,看來有兩個臥室,另外的應該是廚房和衛生間,而且從衛生間里還傳出嘩嘩的水聲。段伯似乎站立不穩,我連忙架住他的胳膊,躡手躡腳地進到開著門的那間臥室。段伯已經喘得不行,我想把他弄到床上躺著,但段伯指了指床下,低聲讓我打開床墊。我才想起他之前說過,蟲降粉就放在床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