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怪不得,難怪會這樣,這些加工廠真黑心!”
“能嗎?”費經理有些不太相信,“石材加工廠怎么敢用墓碑當材料?那不是太缺德了?”
黃誠信笑著回答:“這算什么,在中國更黑心的事我都遇到過!不過只是墓碑而已,要是死人骨頭能賣錢,中國的墳地都會被人挖空,你相不相信?”聽了這話,費經理更加氣餒。我問你們酒店到底對這1514客房是怎么個情況。
費經理說:“酒店剛開業沒多久就出過這類事,有一家三口的客人住進來,半夜就下來退房,說他兩歲的孩子哇哇大哭,就說屋里有個老爺爺盯著他們看。我們沒給退,說你孩子喜歡哭鬧不能怪酒店方啊,后來也就算了,那家人退房離開。然后差不多每個月都會有一到兩次,有的輕點,有的就嚴重,最嚴重的那次是去年國慶,有個從廣東到西安出差的客人住在這間房,也是半夜跑出來,全身都光著,說屋里有女鬼。保安過去看,床上真躺著個年輕女人,沒穿衣服,保安還以為真是女鬼,后來那女的醒了哭起沒完,才知道是這客人在附近招的妓。客人說他倆正在睡覺,忽然看到女人臉上只有皮蒙著骨頭,好像死了很多,差點把男的嚇死,自己跑出房間。后來就經常有這種事,開始我們老板以為真鬧鬼,可又有很多客人在這里住之后什么事都沒有,于是老板就沒理。”
“之后還是有客人出事吧?”我問。
費經理點點頭:“有事的和沒事的客人都有,老板還是起了些疑心的,但為了酒店的生意,讓我們不準往鬧鬼方面想,更不能承認。至于網上有關的議論和貼子,我們也都裝不知道,只要不嚴重就行。好在就算在1514出事的客人,無非也就是覺得房間不干凈、有動靜、半路退房走人,沒什么大事。而且我們發現酒店生意并沒受到任何影響,甚至有不少人專門打電話來非要住1514不可,我們就從上到下全都睜一眼閉一眼,把這當成吸引人眼球的賣點。”
黃誠信說:“你看,幸好沒鬧出銀命,不然你們就慘啦!”費經理問要怎么解決,黃誠信轉頭問阿贊宋林,他說要設個簡單的法壇,將這塊墓碑放在壇前進行加持,同時還要把杜先生帶來,順便為他做驅邪法事。
翻譯過去,費經理大驚:“你們怎么知道杜先生?”我連忙說其實這個事也是得到了杜家人的投訴,現在那位杜先生精神狀態很不好,已經兩個月沒恢復正常,再這樣下去就得送進精神醫院。要是以前還好,沒證據,也找不出你們酒店的責任,可現在不同。我們網站和法師既然已經找出問題的源頭,那這件事你們肯定脫不開干系,杜先生的事你們就得負全責。
費經理表情很復雜,在我們三人之間看了半天,最后說:“我得通知領導。”黃誠信問你領導是不是酒店老板,他搖搖頭,說我只是大堂經理,還不能隨便給酒店老板打電話,是副總。掏出手機打過電話,告訴我們說副總馬上就到。
半小時左右,酒店的副總才來,費經理又說了經過,這副總仔細看了那塊墓碑上的字跡,又上下打量阿贊宋林,眼神中全是懷疑。費經理跟他低聲交談片刻,副總似乎感到很意外,費經理連連點頭,最后過來跟我們說,先讓我們把杜先生帶來,再談別的。我看了看表,剛好十一點多,還來得及。黃誠信讓費經理找一張矮桌,再多準備幾碗新鮮的大米飯,和酒、煙、紙錢、干鮮水果等東西。
我們三人乘出租車連夜回到董女士家,她有些為難:“怎么抬啊,他不讓我們碰,到時候又得犯病。”阿贊宋林讓董女士找根針,用力刺破自己左手中指,念誦著經咒,再用擠出來的血在杜先生額頭寫了幾個符號。
我們三人把杜先生扶起來,他半睜著眼睛,什么也沒說,倒是很老實。扶進汽車后排,我和董女士一左一右夾著他,黃誠信開車再次回到酒店。之前副總囑咐過,不能走正門大廳,雖然是半夜,但被人看到也不好。酒店有個后門,是平時運貨用的,費經理早早就在門口等著,看到穿病號服的杜先生,連忙過來幫扶,從貨梯上到十五樓。副總就在1514房門前打電話,看到杜先生來,就把手機收起。
剛到門口,杜先生忽然渾身發抖,說:“別找我,離我遠點兒!”副總皺著眉,讓我們趕緊進屋。靠墻已經放好矮桌,上面有好幾碗大米飯,還有各種供品和燒紙和一個不銹鋼大盆,也不知道這么晚費經理從哪弄來的燒紙。關上房門,阿贊宋林把隨身的背包打開,從里面取出幾條佛牌、兩根法蠟、兩尊只有半尺來高的虎頭布周像,放在靠墻放置的矮桌上。先點燃法蠟,然后大家將那塊墓碑抬到桌前。
這副總雖然比費經理級別高,但并沒袖手旁觀,而是也跟我們共同搬。把墓碑立起來,我熄了燈,阿贊宋林盤腿坐在桌前,開始念誦經咒。副總和費經理坐在床邊,黃誠信因為害怕,就擠在他倆中間。兩人有些反感,只好分別朝兩邊讓了讓。
我蹲在法壇旁邊,把那捆燒紙放在鋼盆中,點燃一張張地燒著。杜先生平躺在地板上,董女士緊張地坐在旁邊。熄了燈,不多時就聽到杜先生發出聲,嘴里說著:“滾出去…現在…燒紙給我…讓…我兒子…餓啊…冷…”他這些胡話聲調很奇怪,忽高忽低,甚至忽男忽女。我心想,恐怕是之前阿贊宋林所說的,在屋里感應到的那些不完整陰靈的溝通結果。阿贊宋林用的是超度經咒,主要是為了平息這些陰靈的怨氣,讓他們得到滿足,不再凍餓和無錢享用。